年猪的随笔散文
昨天晚上,远在异乡的霞霞对我说:明天是腊八,要记得喝粥。
一年又一年,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明天就是腊月初八,是到过年的时候了。我俩都说,现在的人过年,没有一点过年的感觉。但是,我心里很明白,过年的感觉很美好,记忆也很清晰。那是属于我内心深处关于节日的记忆,关于过年的记忆。这种记忆很独特。我想把这些关于过年的记忆写出来,给霞霞看。
腊月初一的早上,在上班路上,广播里说进入腊月,中国人就进入过年模式了。我心里一怔,是要过年了吗?城市的喧嚣和快节奏的固定生活似乎和过年渐行渐远。而真正的过年在儿时,在农村,在我的老家,在我的记忆里。
如果说,过年有个开端的话,一定要从杀年猪说起。老家杀年猪的时间往往集中在腊八节前后。在我的老家,腊八粥并不流行,流行的是杀年猪。在老家农村,庄稼人忙活了一年,到了年底杀头猪,才显得这一年过得相对殷实,而且可以过一个有吃有喝的年。所以,村里每家每户都会杀年猪,有的人家杀两头,有的人家杀一头。不过每一年,总有那么几户人家没有年猪,他家的亲戚邻居都会或多或少地给一些年猪肉,以示过年。我家里也不例外,从我有记忆起,每年都要杀年猪。
在杀年猪的前一晚,父亲就会去请村里的杀猪匠,喊帮忙杀猪的人,并去别人家里借烫猪的桶。我和弟弟长大一点之后,这事儿就落到我俩头上了。当天晚上,母亲还要对要被杀的年猪念叨几句,喂点很清淡的食物。往往,我从母亲的眼里会看到一些复杂的情愫,当初的'我并不理解。这些年,逐渐理解了母亲的做法。年猪是母亲喂大的,每年三月间买回来小猪,到了腊月就是大肥猪了。由于是放养式喂养,所以肉质很好,嚼起来很有肉的香味儿。
同样,在杀年猪的前一晚,母亲就邀请邻居家的妇女第二天来我家帮忙,并且让邻居家也帮我家里烧烫猪的水。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有亮,母亲就去挑水,水缸里储存满水,锅里装满水,以备烧开了烫猪使用。
天一亮,我就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不停地添加柴火烧水。那时,便是考验我耐心的时刻,两大锅水要烧开,需要一个多小时,我不停地加柴,听着锅里滋滋的声音由微弱到逐渐大声,看着锅台上方热气腾腾,我的心里尤为舒服,颇有成就感。
水烧开了,我就可以走出厨房准备杀猪的其他事儿了。水烧开之后,把邻居家锅里的开水和我家锅里的开水,倒入烫猪的桶里备着。然后,四五个人开始抓猪,每人控制一条猪腿,并按在一个相对高的台阶上,为了防止猪咬人,由杀猪匠绑住猪嘴,控制猪头部位。大家都准备好之后,杀猪匠拿出备好的锋利的杀猪刀,从猪喉咙部位斜插进去,直抵心脏,鲜血也就从刀口处喷涌而出。我端一个母亲早早准备好的洋瓷盆接猪血,盆里有各种调料。母亲还要准备三张黄色的三角形的纸,猪血流出来的瞬间,还要用这三张纸蘸蘸血,交给母亲,她要拿到灶台里烧了。
我至今也不知道母亲这样做的含义,我隐隐约约理解,这应该是母亲对她喂的猪的不舍,也是对来年喂猪的一种好运暗示,更有着对神明的敬畏。等猪血流得差不多的时候,猪也就不怎么动弹了,杀猪的男人们合力将猪放在地上。
这时候,左邻右舍十岁左右的男孩都会扑上来围着倒在地上的猪,扑上来的也有女孩,我记忆中女孩很少。他们用手抹上残留在刀口处的血迹,硬生生地拔猪脊梁处的猪毛,有时候有十多个人趴在猪身上拔毛,相互推挤,相互争执,打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有技巧、力气大的孩子会拔很多。每一次杀猪,就是小孩子们的一场拔猪毛比赛。第二天谁家杀猪的消息往往不胫而走,很多小朋友一大早就守在这一家人的院子里,等待猪倒地的那一刻。我和弟弟也会加入拔猪毛的阵营,可我正要拔猪毛的时候,父母总是指派我干这干那,所以,一年下来我拔的猪毛寥寥无几,拔猪毛的技巧也每况愈下。好在杀猪匠也会拔一些,塞到我手里。拔猪毛也就持续几分钟而已,当小孩儿们拔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杀猪的男人们就把猪抬起来放进木桶的开水里,开始烫猪。进了开水的猪毛,不值钱,没人愿意要。那时,围在猪周围的孩童也就纷纷散去,谈论着谁拔的猪毛多,谁拔的少。
拔的生猪毛可以马上拿去换成鞭炮,这就是小伙伴们不顾全身染上猪血,面临父母收拾也在所不辞的原动力。有些小孩的手指因为参加多场拔猪毛,被猪毛勒得裂口交错。但是,这种疼痛在鞭炮的声音面前和节日的氛围里显得微不足道,可能还是一个美好的注脚。
已经断了气的猪进了水桶,烫好之后,男人们就抬出来收拾表皮。这得花上大约两个小时,才能将猪收拾干净。现在我经常在超市买猪肉的时候,发现超市里猪肉表皮的毛发都被斩断在皮子里面,而没有被拔出来。待猪通身处理干净后,男人们又将猪挂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杆制成的架子上,开膛破肚,一块一块的分割。我就一块一块地从杀猪匠手里接过来,从院子里拿进厨房交给母亲,母亲分类整理,有些还要撒上盐和调料来腌制。
院子里忙碌的大人们,有的收拾肠肚,有的收拾水桶,有的抽烟闲聊。他们就会谈论谁家的猪大,谁家哪天杀猪等等。而这个时候,厨房里是最忙碌的,母亲要给杀猪的人准备新鲜的年猪肉,还要给邻居准备礼尚往来的一份儿。母亲准备好之后,我就端上一碗年猪肉,送到邻居家里,每年要送十多户人家,我得跑十多趟。这样的来往,成了一个固定模式,邻里们相互之间都要送。母亲要根据关系的亲疏送上不同的年猪肉,几年下来,我也能从你来我往的年猪肉里分辨出邻里关系的亲疏状况。
下午时分,帮忙杀猪的人,就在家里吃年猪肉、抽烟、喝酒、聊天。约莫上灯时分大家散去。到了晚上天黑透之后,父亲就要喊上村里几个关系好的乡邻来家里,吃年猪肉、喝酒、聊天。而我就得伺候他们,端茶倒水,全程做服务员。这种杀年猪的邀请是一个习惯,全村人都是如此,我家也概莫能外。
第二天一大早,弟弟就去别人家里守着拔猪毛去了。我去不成,要帮母亲切臊子,把母亲挑拣出来的一大堆肉,和父母一起切成玉米粒大小的肉丁,肥的和瘦的混合在一起,母亲要把它炒成臊子,这样炒出来的臊子,往往调味料要放得重一些,储存在缸里,可以吃上一年。还要切一些肉片,用同样的法子炒好,储存。还有一些要炒成猪油,存放起来,可以用来炒菜。骨头和其余一些肉要挂起来,自然风干。一年中哪些节日吃什么部位的肉,母亲都安排了,比如大年三十儿吃猪头,二月初二吃猪蹄,端午节吃腊排骨,这是家里也是整个村里人固有的习惯。
我和弟弟长大一些后,母亲每年就要喂两头猪,每年杀两头年猪。我去读高中的时候,要给我带上很多臊子,臊子成了我高中自己做的饭菜里最美味的食物,有了臊子,怎么吃饭感觉都很香。我读了高中之后,母亲总要等我放假回家后杀年猪,直到2010年我毕业,我亲历了家里的每一次杀年猪。不论我多晚回家,甚至腊月十几,母亲一定要等我回来才杀年猪。我家往往成了村里最后一户杀年猪的人家。
有一年我腊月二十一回家,家里人决定腊月二十二杀年猪。长大后,尤其是我读大学后,要给村里邻居送年猪肉,母亲还不好意思指使我了,她自己要去送,我就主动去给邻居家去送,弟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2010年以后的腊月,杀年猪前夕,母亲要给我打电话,说明天家里杀年猪,你在就好了。母亲还要说,给你都留着你喜欢吃的。我只能:嗯。或者默不作声。回家后母亲就给我端上热好的年猪肉。母亲还照旧给我准备很多臊子,在读书时候让我带到学校去吃。我给母亲说别的地方不适合臊子存放,少带一点。我说不过母亲,还是给我带很多。我从食堂打了菜,和上臊子一起吃。从那以后,年猪离我越来越远,可关于它的记忆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刻在心里。关于年猪的温暖,陷入回忆时,有时候会让人窒息。
犹记得,母亲告诉过我: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家里杀了年猪,她给了我一个光骨头,我啃光骨头啃得很开心。前几天我给女儿也给了光骨头,她迷恋地啃咬,很是开心。属于她的记忆,属于她的人生,才开始。我用我的心态隐约体会到当年母亲看我啃光骨头的心境。很多年过去了,年复一年的年猪味儿在不经意间也随着岁月而消失。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那味道,还是那情景,可不能再续……
今天是腊八。写出关于年猪的片段,以缅怀过去的岁月。字里行间的感受,惟你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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