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随笔散文
如果把故乡比作一张记忆中日渐沧桑的脸,那么映山红,应是那脸颊上的一抹胭脂色。
家乡地处长江以北,属于丘陵地带,大大小小的山丘将一个个村落环绕,山虽不高,但山花总是少不了的。印象最深的,就是杜鹃花了,那时,我们叫它映山红。
映山红盛开在每年清明节前后,漫山遍野。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犹如一个个小火苗,逐渐燃烧成一大片一大片艳丽的红,将大大小小的山装点、包围。
春,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
从映山红开始长花苞的时候,村里的女孩子们就会三五成群地,去山上采摘。最好是刚下过雨的时候去,那带着露珠的花骨朵儿,晶莹剔透地傲然立在枝头上,被嫩绿的叶子一衬托,格外娇艳动人。
姑娘们欢快地在山上奔跑,穿梭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步伐轻盈得,赛过那飞舞的蜂蝶。太阳落山的时候,每个姑娘手里一大捧映山红,抱了个满怀,走在回家的路上。欢声笑语散落一路。落日的余晖洒下来,照在一朵朵绽放的笑颜上,比那怀中的映山红,还要娇艳。
野生的映山红很好养,只需要拿个装满清水的瓶子插上,即便是不换水,几天之后,那原本尖尖的花骨朵儿,也会竞相裂开了嘴,娇嫩的花蕊从花瓣里探出小脑袋,出来嗅一嗅人间的烟火味。待到全部盛开了,那一个个喇叭形的花朵,围成一团火红,照得那阴暗潮湿的老屋,分外地明媚了起来。
若是放在窗台上,春日的阳光洒落在上面,那一方小小的窗台,便是整个春天。
我是极喜欢映山红的,如若不然,家里的窗台上,茶几上,书桌上,不会满是映山红。
因为映山红,我和村里一个比我年长很多的女人打过架,对于性格沉静内敛的我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那时我大概七八岁,爸妈都在外打工,和弟弟妹妹,跟着奶奶在老屋生活。
与老屋距离十几米的斜对门,住着一个我很不喜欢的女人。那时候小小的我,不断地从村里人口中听说她的“英勇”事迹。不是跟这家的媳妇吵架,就是跟那家的婆婆拌嘴,有时,甚至会跟男人厮打。蛮不讲理,是村里人对女人的评价。
女人嫁到我们村也快二十年了吧。
印象中她嫁过来的那晚,母亲带着我去她的新房玩耍。装饰得一片喜庆的婚房里,涂抹着脂粉的新娘子,唇红齿白,看起来娇艳又妩媚。
回家的时候,女人往我的口袋里塞了一把糖,满满地装了一口袋。我欢快地跑回家,步履轻盈。糖还没有吃上嘴,已经甜到了心理面。那时候觉得,这个新娘子,真是漂亮又体贴。
女人喜欢打扮自己,下巴尖尖的瓜子脸涂上一层粉,鲜艳的口红抹在薄薄的两片嘴唇上,穿上光鲜亮丽的衣服在街上走一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男人们暗暗咽一口口水,女人们嘴巴上夸着漂亮,心底暗暗骂一句:狐狸精。
那时村里很少有人外出打工,家家户户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过着土里刨食的苦日子。别说是涂脂抹粉,就连穿一件新衣裳,也是天大的一件稀罕事。时间一久,女人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嚼舌根的话题。
村里的女人们都说,这女人,一看就是狐狸精的胚子,娶他的男人,怕是以后的日子,要不得安生了。
还真被这些爱嚼舌根的人说中了。
女人的男人是个憨厚的老实人,而女人,不仅脾气坏,还好吃懒做,吵架,成了他们家的家常便饭。我们两家住得近,每次女人一和她老公争吵,我家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女人家具体是为了哪些事争吵虽已记不清楚了,但是印象里,大都是因为她家的男人赚不到钱。刚结婚的时候还好,后来随着他们两个孩子的降生,关于金钱上的矛盾,日益激烈起来。
刚开始是嘴上争吵,之后是摔盘子和电器,后来,打架成了隔三差五的事。有时候睡觉睡到半夜,会被隔壁突然发出的声响惊醒。次数多了,我从心底对女人生出了讨厌。
我的母亲跟女人吵过架,但是女人没有吵过我母亲。要知道我母亲的厉害,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但是母亲虽然泼辣,却向来不会主动找别人吵架,可若是谁想欺负她分毫,那是丝毫占不了便宜的。
记忆中女人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对母亲恶言相向,母亲的火爆脾气被点燃,使出她无敌的骂人功力,不多会,女人便落尽下风。女人受了委屈,找她老公来打我的母亲,引得左邻右舍的人都出来看热闹。架是没有打起来的,女人的男人还被围观的人指责了一顿,一个大男人,竟然要出手打女人,真是不像话。后来,在众人的劝说加指责下,女人讪讪地拉着男人回了家。
但是这冤家是结上了。从此,女人没有母亲说过一句话,就连去村头的河边洗衣服路过我家门口,每次也都别过脸,不看我家一眼。
后来村里人开始出去打工,我的父亲和母亲,也跟着打工的潮流,到大城市去打拼,为我们姐弟三个赚学费。而女人,因为孩子还小,独自在家里带着两个儿女。
我记得那是周末,我跟着班上的女同学们一起去山上摘了很大一把映山红,分成两个瓶子养,一凭养在堂屋的茶几上,一瓶放在老屋那小小的'窗台上。可是才过了一晚,窗台上的那瓶便不见了。我很是郁闷。
更让我生气的是,第二天下午我出去玩了一会,忘记把家里的大门上锁,回来的时候,一眼看见茶几上的那瓶映山红,也没了踪影。我突然记起,我抱着映山红在河边装水的时候,女人家四五岁的大女儿就站在我的身后,那时,我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眼里满满的羡慕。
曾经,我也是这样羡慕比我大的女孩的,羡慕她们能上上摘漂亮的映山红,而我只能眼巴巴望着。我第一感觉肯定是被这个小女孩拿了,当我快走到女人家门口时,她家窗台上两瓶映山红,透过窗户上薄薄的纱窗,刚好映入眼帘。连养花的瓶子都没换。
我一下子冲进女人家的大门,走进房间,一手一个瓶子,拿起就走。只有女人的女儿一个人在家,因为偷拿了我的东西,一看见我,她就躲进了房间的角落。回到家,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才有些后怕,若是女人在家的话,估计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可是事情并没有就这样过去。
没过几天,我在村口的路边和妹妹打羽毛球,女人远远地走过来,说我的球打到了她,然后狠狠地把我和妹妹推倒在地上,嘴里还说着很难听的话,骂我的母亲。
妹妹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来,我也哭了。但是我一边哭着,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一把揪住女人胸前的衣服,跟女人厮打起来。
女人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敢跟她还手吧,被我推得退了好步,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我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风景。
不一会,路过的人看到女人和一个小女孩打架,一边忍着笑,一边拉开了我们,我趁着这个机会,拉起妹妹快速跑回了家。
这是我记忆中自己最英勇的一件事了,若是在平时,被欺负就只有哭的份。而那天,我的脸虽然被女人抓了几条血印子,身上也摔了几处淤青,但是我把女人的衣服撕破了,还咬了她一口,她也没有占到便宜。大概是因为那天她不仅欺负我,还欺负妹妹吧,而且,还骂我辛苦在外打工的母亲,激起了小小的我,内心潜在的保护欲。
关于女人的印象,也就告一段落了,直到听说她老公去世的消息。
女人的老公是尿毒症去世的,走的时候不到四十岁。我无意中从母亲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惊讶得半天没有说出话。记忆里,男人虽然总是听女人的,有时有些无理取闹,但是说到底,也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身体,一向也还健壮。
母亲说,男人是得的是尿毒症。刚开始的时候是肾炎,还有挽救的机会,但是在男人治疗的期间,女人因为自己嘴馋,烧菜的时候没有分开,没让男人忌口,后来,男人的病情日渐严重,直到无法医治。
母亲说,男人在病重的时候,女人还怪他赚不到钱,要他出去打工,养活他们母子。
母亲说,男人是病死的,但是大半的原因,是被这好吃懒做的女人,给拖累死的。
母亲说,男人去世的那个晚上,她看见窗外有个人影,以为是谁来我家串门,于是打开门,之间雪白的月光下,男人一个人站在他家的大门口,看见母亲出来了,又走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女人家传出哭天喊地的声音,母亲才惊觉她看到的,可能是男人的魂魄。因为那时男人已经是病入膏肓了,根本不可能在大晚上自己出门。
那段时间,只要天一黑,母亲就把家里的大门栓得死死的。
母亲说,男人生前那次没有打到她,怕是死后,会来找麻烦。
母亲说,出殡的那天,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才过了一个多月,她便带着儿子和女儿,不顾公公的阻拦,回到了几十里外的娘家,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近十年的夫妻之情,随着男人的离去,分崩离析,不留一点余地。
后来,每次看到杜鹃花的时候,我便会想起家乡的映山红,而一想起映山红,就会想起那个因为映山红而跟我打架的女人。
然后再看向眼前的花,便从心底,生出微微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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