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之我们的七夕
七夕七夕,牛郎与织女,两千多年了,那一轮皓月,缺了一圆,圆了又缺,最是不变的是天国的爱情,人间的传奇。银河那么渺茫,宇宙如此浩瀚,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穿越呵才能完成的天长地久地寻寻与觅觅?年年的七夕,年年的相聚,把千年的浪漫撒向人间,将永恒的甜蜜涂满天宇。这就是中国的情人节了,中国的情人节,升得那么高,走得那么远,爱得那么痴迷,敢问天下,有哪一个人种的爱情能像中国人这样具有绝世的诗情与画意?
在今夜,想那牛郎,已在银河的岸边摆下宴席,有鲜花,有瓜果,还有朝思暮想的苦等已酿成一大坛醉人的美酒,誓把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的思念,全部灌醉在今夜。然后,就这样醉去,醉在云天之外,醉在天国里,醉它一千年,醉它个翻江倒海、歇斯底里。
在今夜,想那织女,粉黛已施,云鬓已定,穿着自织的云锦,沿着相思的牵引一路穿云而来,又破雾而去。银河的滔滔,银河的宽阔,银河的浩瀚呵银河的冷漠,纵然是遥隔一亿光年,又如何能阻隔痴情织女永恒的思念和不变的爱意?
在今夜呵在今夜,在今夜的天上,天帝的女儿与牧牛的阿哥,正在演绎情动九天梦牵四海的传奇。多少年了,总是在七夕,独自于山野,举头遥望没有边际的天宇,慢慢地搜索银河,静静地寻觅牛郎与织女。呵,寻见了寻见了,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河东的牛郎,已把牛儿栓进棚里;河西的织女,已停了织机。那一抹横贯银河的云带,想必就是鹊桥了,这鹊桥,在今夜,要将中国的情人节在浩浩宇宙中传递得缠缠绵绵又轰轰烈烈。
遥想昔年,昔年的七夕,大地上的中国男女,或在河边,或在亭前,或在绿野,或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和深深的庭院里,红纸剪窗花,绿稠系彩结,切瓜的切瓜,上果的上果,点烛的点烛,红男高挂着大红灯笼,绿女乞巧着传世的女红,最是陶醉的当然是大江南北的一对对痴情男女,遥望银河又依偎人间,情话绵绵,秋波涟涟,在情话与秋波之间,该是脸儿红彤彤地红,该是心儿扑腾腾地跳,因此就定了终生,因此就以身相许,因此就山盟海誓,因此就共结连理。在今夜,天上的爱情迷醉了偌大的一个中国,中国的痴情又遥呼着银河两岸那波涛一样的激越。此时此刻,天上人间,人间天上,就这样因情而贯通,因爱而连接,因忠贞因执著因无悔而天地交融又天人合一。
是呵,浩荡的世界,芸芸众生,惟有中国才有这样的情人节,惟有中国才能将自己的情人节铺排得天国和大地共庆,人间与仙境同醉。
但是啊但是,在今夜,我却独自黯然神伤,天国的`情人节还是一万年前那样热烈,而中国的情人节已经变了,变成了欧美的喧闹,洋人的情调,黄皮肤的我们干着白皮肤的事情,一朵玫瑰、一块巧克力,如此哄孩童的小小把戏,竟然被黑眼睛的我们当成爱情的神圣梦呓。现在的七夕,再也听不到江船上的琵琶、花月下的古筝、长亭下的那些歌赋与诗词,撞进我耳朵里的,是OK厅里《谁来爱我》的嘶声嚎啕,是街头的打情,是巷尾的骂俏,是男人的灵魂四处流浪,是女人的眼泪无家可归;而今的七夕,再也看不到乞巧的仪式、焚香点烛的场面、跪拜星空的虔诚,楔人我眼球深处的,是山盟海誓开始是头破血流结束,是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是爱的玩弄是性的游戏,是露水一场又梦游一场,是到了头来依然是空空的一场......难怪今天中国,会有那么多恨男和怨女。
是的呵,没有了,这时代相传了千年的中国情人节,已经断送在了我们的手里。我们这双曾经抛接过绣球的手,现在在猛射洋人的神箭;我们曾经锈着的鸳鸯蝴蝶,已经从我们的身边飞走,飞进历史的深处,成了霉烂的文物。我们的手啊我们的手,我们的手已经活活地卡死了中国的情人节,我们的手是刽子手的手么?这样的手又迎来了洋人的情人节,我们的手究竟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今夜,又是七夕,七夕的月下,我独自徘徊,徘徊在银河岸边,徘徊在鹊桥之下,徘徊在中国情人节的大废墟里。今夜,又是七夕,我不敢抬头仰望鹊桥,我怕牛郎与织女看见我一脸在怆然中纵横的泪滴......
就这样独自走去吧,走去吧,走到天的尽头,云的边沿,然后跪下来,一根一根拔下满头花白的头发,扎一个花圈,献给今夜死去了的中国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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