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的小脚的散文
二娘是一个小脚女人,她的脚是她心灵上永远的伤疤。
乡下人很少有天天洗脚的习惯,尤其是生产力低下的年代,洗脚似乎是一种奢望。对大人们来讲,每天的田间劳动,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有时间的话,就想侧歪在炕上休息一下,应该是很享受的事情吧。二娘要是想洗脚的话,三嫂就把洗脚水端到二娘面前,然后,三嫂就坐在屋门外守望,手里还有一根棍子,想闯过去那是没门。出于孩子们的好奇心,我们都想看看二娘的脚到底是什么样子。小时候不懂事,认为三嫂不近人情,不能满足我们的好奇心。长大之后才明白,三嫂守望的是二娘心灵上的那道伤疤,维护的是二娘的尊严。
年少无知。我们只是出于好奇,并没有意识到,一根筋的行为,就是在揭人的伤疤,而三嫂的守望,就是孝心之所在。孝心每个人身上都有,所表现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并不是给老人吃最好的、享受最好的就是孝心,那些细小而又琐碎的具体行为,更能彰显一个人的孝心之所在。三嫂的老家是河南的,最艰苦的年代里和老父亲逃荒到此,从此就落地生根,至于老家会有什么变化,都与三嫂无关了。普通人的相夫教子相濡以沫没有诗情画意,有的只是艰苦的行程。每走一步,每一个脚印里,都能看见滴滴汗水,都能听见声声叹息,当然,欢乐与满足也同在。
二娘是个苦命的人。小儿子还嗷嗷待哺,一半的天空就塌陷了,是父亲帮助二娘撑起了一片未来。父亲只有兄弟二人,二娘的事父亲岂能袖手旁观?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伦的体现也恰恰在这里。对于父母所做的一切,二娘和四位兄长嘴上都没有表示,如此浓浓的亲情,语言就显得苍白了。其实,我的四位兄长是把叔父当作父亲一样看待了。
二娘很羡慕母亲的大脚片子,因为二娘羡慕外面的天空,她也想用自己的肩膀担起一份责任,可是,二娘无力也无言。封建的余毒残害的不只是躯体,更大程度上是心灵。记得母亲说过,她也裹过脚,三天而已。我想,母亲解放的不仅仅是躯体,应该还有灵魂吧。
二娘有一种很亲和的凝聚力,起码对我来讲是这样。二娘家的四个哥哥年岁与我相差很大,三哥家的孩子虽然比我小不几岁,毕竟是子侄辈,虽然也和几个孩子们顽皮,毕竟还要顾及到“叔叔”的`身份,也就不敢太出格。二娘一般是没有脾气的,慈祥的脸上有一股威严,也许是二伯走得太早的缘故吧,四个儿子媳妇都很孝顺,二娘的话自然就有了震慑力。别说是我,就是其他房里的兄弟也是不敢造次。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还没有听过二娘骂人。相对来讲,还属我顽皮。
二娘行走不太方便,从来都不串门子,至于东家长西家短也就与二娘无关了,二娘就喜欢盘腿坐在炕上,无论冬夏,脚上穿的,都是自己做的布袜子,白色的,清洗得很干净。由于没见过二娘的小脚是什么样子,就在心里充满想象,真的想象不出,五个脚趾头是怎样的排列,才能达到尖尖的形状,二娘走路不稳,常常有一根拐棍帮助她支撑躯体,有时候我就想,离开拐棍的二娘一定会跌很多跟头。人是站立行走的动物,保持躯体的稳定性,脚趾头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无论二娘的五个脚趾头是怎样的排列,也都失去了支撑躯体稳定的功能。
每一个时期都有一个统一的审美标准,“三寸金莲”是怎样应运而生的就不得而知了。这样的小脚女人,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讲,应该就是一个累赘,就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这是那个年代的女性的悲哀。就是嫁到大户人家,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日子也不会是很顺心。
在百度上查找,三寸金莲最早出现在明代,是古代妇女裹足陋习的极端发展。人们把裹过的脚称为“莲”,不同的“莲”,都有不同的称谓。大于四寸的称为“铁莲”,四寸的称为“银莲”,三寸的才称为“金莲”,而且还要弓弯。试想,诺大一个躯体,用三寸金莲来支撑,该是怎样一种状态。这使我想起了鲁迅笔下的一个专用名词,“细脚伶仃的圆规”。那是比喻豆腐西施的,我想,用到二娘身上也不过分,只是觉得有些大不敬,也希望天堂之上的二娘能感觉到,这句真的不是不敬的言语。其实,裹足无论出现在哪个朝代,也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对妇女的残害。人的美丑不在于大脚还是小脚,也不在于相貌是否美丽,而在于心灵和自身的修为。没有自身修为,长得再好不过是绣花枕头。
我不了解二娘的家庭出身,更不知道二娘的名讳,这些不允许我们打听,再说,那个时候年纪尚小,只有淘气的份,哪里还会想到这些?想看看二娘的小脚,大抵也是出于好奇。二娘不愿意出门,一般都愿意坐在滚热的炕头上,透过玻璃窗,向外面的世界张望。二娘嘴上不说,其实二娘的心还是惦记在冰冷的世界里的二伯。几十年的守望和相思,心里到底有多苦,只有二娘自己心里明白。
懂事之后再看见二娘的小脚时,心里已经没有了好奇,有的只是隐隐作痛。看看自己的脚,再看看二娘的脚,我知道,在裹脚的过程中,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一定很痛。那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在心里产生共鸣。直到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二娘的小脚,在心里产生的何止是震撼。脚后跟和正常人无异,脚背成弓形,大母脚趾还算正常,只是向外侧弯曲,小脚趾向内侧弯曲,压在大母脚趾下,骨质早已经变形了,其他三个脚趾头,不但变形了,甚至已经没有了。这样的脚,走路肯定不会稳当。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种痛,一定是痛不欲生的感觉吧。
都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作为母亲应该倍加呵护。从常理上推断,二娘的母亲应该也是小脚,她更应该清楚当时的痛楚,她却忍心把这种痛楚强加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于心何忍?我真的就不明白,那个年代,老人们到底是什么心态。在那种情况下,二娘一定会哭,一定会掉泪,甚至会想到生不如死这几个字。面对女儿的痛楚,二娘的母亲一定心如刀割,甚至比二娘身受的痛苦还要痛苦百倍。有些时候,主观愿望,恰恰不占主导地位。我想,二娘的母亲也是出于无奈。走笔至此的时候,我觉得真的是对二娘的大不敬,也算我对二娘的祭奠与怀念吧。
人体的美是自然的美,任何人为的、刻意的、即便是美化都是一种破坏,都是破坏了整体的和谐。离开了自然,离开了本真,任何修饰的美,都有雕琢的痕迹。蒙娜丽莎的微笑,是永恒的微笑,不是艺术创造,而是艺术写真,所以才永恒。
【二娘的小脚的散文】相关文章:
小脚外婆经典散文02-13
小脚奶奶散文11-12
婆婆的小脚散文11-27
我的“小脚”婆婆散文12-10
我的小脚外婆散文03-24
小脚外婆的抒情散文01-26
怀念我的小脚姥姥散文03-12
小脚姨母散文随笔04-06
写人的优秀美文精选:二娘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