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儿记心间散文
深夜,儿子大树的一通电话,让我半宿没睡着。第二天,戴着两个大大的肿眼泡去母亲家里蹭饭吃,母亲看我精神不好,追问许久,想到跟她说也说不清,于是假称没事,都很好,就是没睡好。
见此,母亲没有追问,而是在饭后闲聊时,有意无意地说起一件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年不足四十岁的父母亲带着我们四姐妹在邢台某农场生活。年过六旬的姥姥趁着农闲,扛着棉花,拎着小米来看望。来了之后,就是好一顿拆洗忙碌,总想着帮衬这远离家乡的女儿,让她年轻的面庞上,不再总眉头紧锁。
姥姥来了,也不能住多久,看到家里的伙计干得差不多,就总念叨着回去,老家里还有一大家子的事儿,还有那地里的庄稼,即便农闲,也总能找出点活需要干。
母亲知道留不住,就安排姥姥的行程。即便再穷再苦,也不能让姥姥空手走呀!母亲盘算着手里的钱,准备给姥姥带一些礼物。
农场距离市区大约二十多公里,每周末有定期的班车往返。母亲安顿好我们,牵着姥姥赶上班车来到市里。
那个时候的市里,可能还不如现在的乡村繁华。但对于母亲和姥姥来说,已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目不暇接了。
市场里人潮如织,母亲挤到前面去挑选,姥姥拽着母亲的衣角生怕走丢了。母亲一口气挑了好几件,挑的过程中,母亲还偷偷地摸出口袋里的钱,暗自计算够不够。姥姥一直往后拉母亲,连连说:不要买了,家里都有,不要买啦!
姥姥可是使出拉车的力气,母亲如石磨一般,立在原地。母亲虽不言语,但早已愧疚满心。正是壮年,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倒落得姥姥奔波这么远来看望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人空着手走呀!
终于给哥哥嫂子妹妹妹夫侄子外甥外甥女都选好了礼物,母亲挤到收费处去结账时,一摸口袋,空了。她脑门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拿着一叠精心挑选的衣裳,母亲的手止不住地抖。姥姥问:怎么了?母亲故作镇静地说:娘,咱不买了,我走得慌,忘记带钱了。
姥姥看到我母亲的脸蜡黄蜡黄的,忙追问。
母亲坚持说忘记带了,太恼闷了,回去吧!说着牵上姥姥两手空空地去找班车。
安顿好姥姥,母亲说去厕所,躲着蹲在车旁才忍不住哭。
这几十元钱,是在牙缝里,一分一分抠出来的呀!不仅仅是几件新衣裳,还是一家人几个月的生活费呀!母亲仍记得,她临出门时,父亲特意叮嘱:老人来一趟不容易,要多买点东西带回去。
可,现在?哎,不能说。
母亲再返回车上。姥姥还是追问:不行,你肯定有事,脸这么黄,出这么多汗。是真忘在家里了吗?
母亲说:我着急出来,放写字台上啦!你就放心吧!我不是想着买不了东西,心里不得劲儿嘛!等你走的时候,我再来买。
车行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和姥姥都一言不发。
到家后一下车,姥姥紧着往家跑,母亲紧跟在后。一进院门,母亲就把姥姥推到养鸡的棚子里,说让她捡鸡蛋。姥姥不听,母亲还故作急了:再晚了,都让鸡吃了呢!姥姥这才撩起衣襟兜鸡蛋。
母亲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里,从衣橱里摸出仅有的几十元,还没有来得及放到写字台上,姥姥就跟了进来。
母亲忙好像刚拿起来的样子,举着让姥姥看:你看,这不是,就是忘下呢!放心吧!
姥姥双手合十,作揖,眼泪止不住地流:俺闺女的脸都急黄了,幸亏没丢呀,回家我到庙里上香去,都保佑着,在外面生活太不易啦!
母亲接过鸡蛋说:没事,多难的事儿,都能扛过去。
此刻,母亲也是姥姥当年的年纪,她头发花白,身形微胖,早不是过去那个竖着两个长到腰的麻花辫的,像麻杆一样瘦的利落模样。母亲再模仿当时的情景,举止缓慢,笨拙,面露哀伤。母亲说:那些钱呀!我一想就哭,整整哭了一年呢!还好,你姥姥一直都不知道,否则,她也得心疼坏了呀!
我说:您反应真快,怎么不想着喊抓贼呢!
母亲说:我也回想了呀!我旁边一个抱小孩的,一直跟着我。应该就是她,但我付钱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没影了呀!我就是喊了,也找不到。喊了的话,你姥姥肯定会知道,那你姥姥得多着急呀!还怎么走呀!当时,日子都紧张,她就是有心,也帮不了咱呀!她帮不了,又急着回家。留不得,走不得,得多难受呀!不能让她这么走。我就强忍着啦!
是呀,那必须强忍着呢!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的消费水平可跟现在不同。我记忆最深的,冰棍有一分钱一根的,最贵的是奶油的',不过五分钱。红小豆的好像是二分钱。二毛钱可以买半提篮西红柿,一件衣服几块钱,大的穿了,小的穿,破了旧了改改,最小的接着穿。这些意外丢失的钱,真的是硬生生地抽去了母亲内心深处,仅有的一点从容。
母亲从不会担忧自己吃苦,只是会心疼我们姐妹。原本就是白菜土豆度日,现在可能连这个都难以为继。
这在当时,可是天大的事情。父亲回来后,问买了什么。母亲强装镇静地说:忘带钱了,真是脑子迷糊了,白跑一趟。到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两人之时,母亲才低声哭着说了实情。
我问,我爸咋说呀!指定说你一顿呗!
母亲笑笑,轻摇头:你爸可不是那样的人,他知道了,一句也没怪我。而是说,出去借点,再安排带你姥姥去买东西。你爸呀!我一辈子跟他吵吵,其实,我们就是做事方法不同。但心是一样的呀!
嗯,我感觉也是,你们一个刚,一个柔,配合正好。不过,是老妈你刚,俺老爸温柔。我调侃。
前几天,我摔了面盆。母亲仿佛打开了记忆的闸门:你爸听见“匡”的巨响,忙问:砸着了吗?一句都没说我干活毛躁呀什么的。第二天,他拐着腿,专门到农贸市场,用自行车带回来一个新面盆,后来又买了一个备用。你爸呀,这一辈子,虽说我一辈子不挣钱,但你爸从来不约束我花钱。一个面盆本没有多少钱,但我想着,确实是不小心摔的,心里还不得劲儿。但他一句都不说。一想着他这样呀!平时再有多少事,都不叫事了。
一句:再难的事儿,也能扛过去。
一句:再有多少事儿,都不叫事了。
两句话,我记住了,这只是父母之间深厚情谊的一个极微小的表达方式。
再想到大树的电话,仿佛一切都在潜移默化间,迎刃而解。
记得大树中考前,我一直忧虑他是否可以考上喜欢的高中。我若着急,一般不爱说话。母亲看到眼里,总是宽慰我。孩子这么努力,去哪儿都一样。
我强压内心的焦灼,一如既往地帮大树做饭,写文章,采风,参加文学活动。
中考前后,大树承担了很多,但他给我的,更多是他的笑容。只有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他才说:真不容易呀!我可真是圆梦啦!
我想,这就是母亲所说的:再难的事情,也能扛过去。
我和母亲,还有大树用隔空的沉默,确实都受益匪浅。
记得大树初三时,他曾有过四天短暂的住校经历,当时说可以住校时,我以为说:我家大树肯定不用,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好。
但跟老师沟通过之后,我是第一个报名的。老师说:大树的熬夜,对于他身体的伤害是久远的。对于他的学习,也是一个极小的帮助。真正的学习,是高效率的学,而不是这样愚公移山,耗费那么多时间。
想到这里,又想到大树早晚也会住校,就想,与其将来到外地去适应,还不如现在住校更好。起码老师们都很熟悉,我们的联系会很畅通。
大树得知住校的消息后,很沉默。他可能以为,即便全班都住校了,都轮不到他。我跟他讲说了我的考虑。他没有反对,而是点头同意了。在住校的前一晚。他着实释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释放过之后,他擦干眼泪说:妈妈,我不是怕吃苦,我就是感觉,每天都看不到你们,感觉会想。
原本看到他如此,我心里就不得劲儿。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更是翻腾不已。
我说:看不到,也是在一起。不怕。
第二天,我将大树的用品送到学校。大树课间跑回来,我告诉他有什么,怎么用。大树笑容满面,连说:放心吧,放心吧!我自己会研究。
事后,大树说:没事,我当时就是没绕过弯儿,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就放心吧!
虽然只住了四天,就因为学校的缘故暂停了,但大树在那几天学会的,一直保持得很好。
这次临去石家庄时,大树就一直说:妈妈,我曾经经历过了,你就放心吧!这都不叫事啦!
果真,很多家长和孩子都是临别流泪,但我们都忍住了。我想,他认为不是事儿了,我也就放开吧!可不能给孩子添事儿。
昨天,大树打电话说:已经跟生物老师沟通好,并且已经买了相关的书籍,大略看过。他说,想试一下生物竞赛,问我同意吗?
我有大约三秒钟的沉默,他又继续说:我看了,这本书就是高中所有的生物知识,就当我预习一下吧!你们不用担心,我能做好各科的学习的。
我忙说:好,支持!需要什么就说。
挂断电话后,我查阅很多资料,了解到所谓竞赛都很辛苦,我担心他还没有掌握好平时科目的学习节奏,又加上生物竞赛,会因小失大,走弯路,怕他进退两难。
听过母亲的话儿,我突然意识到,如何走,是大树在走,如何学,是大树在学。他婉转地提出这个想法,定然会知道我在担心。他或许是在用这个方法,告诉我,过去考试的失利不算什么,他已经总结好,开始继续面对新的挑战。
如是,还有什么值得纠结呢?真的是只有经历过,才会知道,什么是事儿,什么都不是事儿。
很多时候,我特别佩服俺家老妈,随便说说,总是让我能悟懂很多。老妈也常说,若不是没上过学,哪能当一辈子家庭妇女呢!
我想,我一定要多去蹭饭,多倾听。那,一举三得。吃好吃的,听有趣的,哄他们开心。还有一得,可以继续写出有质感的文字,比如现在。
用文字,将母亲的话儿,记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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