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家们,请别先入为主经典散文
我们有些书家,理论水平不可谓不高,心里装着许多书法定论,因此看一幅书法作品,瞬间就会在心里冒出一条定论来,符合定论的自然是好的,不符合的那就一定是摇头了。这种先入为主,以铁板钉钉的眼光来看问题,不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在难以服人。大家想,面对一幅书法作品,怎么能一味相信肚里装的那几条教条,而不相信自己现实的眼光呢?
比如有些定论不过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正确的。在书法领域,我们会发现许多问题,会有分歧性的意见。举个例子,“屋漏痕”是大家熟悉的一个概念,我见过对此的认识不下十几种。这个概念出自唐代陆羽《释怀素与颜真卿论草书》中:“素曰:‘吾观夏云多奇峰,辄常师之,其痛快处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又遇坼壁之路,一一自然。’真卿曰:‘何如屋漏痕?’素起,握公手曰:‘得之矣’。”许多论者认为,从话题衔接的角度来看,上面既然说到坼壁路是为了比喻用笔自然,那么颜真卿以屋漏痕来比较,当然也是比喻用笔自然。有些论者却不这样看,比如某君(佚名)在《巧妙运用“晋人笔法”》中说“屋漏法——漏者,‘物体由孔缝透过或滴下’。试看水滴之运动:初时附墙之水滴并不立即下落,待积水渐多水滴过重而突然沿壁加速而下,但很快即停止下落,因沿途水分渐少变轻之故。待水分重新积累加重,水滴又重新下落。屋漏之水滴就是这样停停滴滴地运动,积水的过程有如蓄势发力的过程,水滴的下落正是加速的疾行。所以屋漏法也是疾涩之法的一种比喻。”
也有些书家心中的定论,其实他们就没有注意,与此相反的认识,在一定的条件下也是正确的。比如某书家指导学生,对行书作品,只要是书行端直,就要求用左右摆动的曲行笔轴(曲行气),那么难道直行笔轴(直行气)就不对吗?大家想,我们为了表现平和宁静,那种更好?他还总认为,一幅书作不该留四周边沿空白,这样他认为有充实饱满感,岂不知如此一来,在一定的条件下,就丧失了计白当黑的边沿空白艺术效果了。这和书作以界格书写一样,那纸张的“白”也就只有背景色的价值,而没有了本来应该有的艺术价值了。我们当然应当注意无意味的形式,白砥在《书法空间论》中提出了“无义空白”的概念,就指没有审美联想的书法空白,这种空白属于凸显空白,只是为了把书法的墨色突出而已,而意象空白是书法艺术内容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岂可缺少。有这样的艺术空白,才表现了艺术作品的张力。
说到张力,我们想到了美国现代诗人,文学批评家艾伦·退特,这是他在《论诗的张力》一文中提出的概念。他说:“我提出张力(tension)这个名词,我不是把它当作一般比喻来使用这个名词的,而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名词,是把逻辑术语‘延’(extension)和‘内涵’(intension)去掉前缀而形成的。我所说的诗的意义就是指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能发现的全部外展和内包的有机整体。我们所获得的最深远的比喻意义并无损于字面表述的外延作用,或者说我们可以从字面表述开始逐步发展比喻的复杂含意:在每一步上我们可以停下来说明已理解的意义,而每一步的含意都是贯通一气的。”他所说的外延与内涵,并非形式逻辑中的那些意义,而是外延指字面意义,内涵指联想意义。诗歌的语言,总是有表层意义与深层意义,静态意义与动态意义(即和语境各种元素联系起来产生的.意义),直露意义与含蓄意义的不同。前者是外延,后者是内涵,而诗歌有无张力,主要体现在后者。那么书法空白的张力,也是这样的外延与内涵的结合。一般来说,有张力的书法空白,除了凸显价值之外,有意象价值,也即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它蕴含着丰富的思想情感。有个书友告诉我说,书写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在整体疏朗的布白中,要考虑四面边沿空白的价值,这样的空白能给人田园生活的宁静感,山乡那天高地远感,心情的淡泊悠闲感。这样的空白,不是很有艺术张力吗?比如看弘一法师的一幅作品:“为利世界发大心,其心普遍于十方”,就是字间空白大,行间空白大,四边空白大,那也是富有艺术张力的意象空白。
有些人相信心中的定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艺术实践,教条主义很严重。其实,对于定论,应当注意理性认识来自感性认识,因此我们接受了别人的理性认识,当面对同样能反映这理性认识的书法视觉艺术形象时,时常会忽视自己的感性认识,总是轻松的以别人的理性认识来评价、解释有关的书法现象,这样本来会产生新的理性认识,就这样被扼杀在权威认识中。倘若有批判精神,你会结合权威的定论,在自己的目光下,会发现许多新的东西。比如沙曼翁就不会轻信对篆书大家的那些定论,因此他就会有自己的发现,你看在《学篆手记》中他说:“篆书要写得古朴、浑厚、不呆板为上品,不能将字形写得过长。秦以后篆书不足取,清赵之谦、邓石如是用楷法写篆书,吴让之篆书带鼠尾巴,徐三庚写得怪俗,均不足取。”因此面对一幅书作,不要先以定论指手画脚,先要自己感悟感悟才好,这样对许多问题都会有自己的思考,沙曼翁的许多结论就是这样,比如:在《沙曼翁谈艺录》中:
一曰:“作书、作画,贵能生、拙。读碑帖多,字写得少,故能生,亦能入古,生与古合,产生拙朴之趣。画,也要画得少。偶画要排除“懒”字之病,即每画必多动脑筋,切忌下笔即用老章法,要有新意境,避免奴俗气。”
我们常说,由生到熟是第一境界,由熟到生是第二境界,那么要由熟到生,摆脱已经凝固在自己的观念和笔下的经典,达到一种创造,岂是易事!为了达到“生”,我们借鉴其它艺术,我们去感悟自然与生活,我们用发散思维和逆向思维等等,但沙曼翁的方法倒很奇特——“读碑帖多,字写得少,故能生”!
一曰:“作书,要重‘散’,‘散’则逸趣多,散者,绝非狂野;也要忌‘整’,整则规矩,易入呆滞,呆滞近俗。”
看到这里,我忽然想到语言文学中的整句与散句,整句自然是那些结构整齐的对偶、骈句、排比之类,反之则为散句。书法不是那些端正、对称、平行、均匀也是“整”吗?而那些左右结构的错落、文字的欹斜、线条的开合,点画的偏移,不正是散吗?散则对比多,变化多,逸趣多。窦蒙在《述马赋语例字格》中说:“纵任无方曰逸。”
李刚田在《正入与变出——沙曼翁先生的篆刻艺术》记载::“有一次先生在讲学时曾对我们说,他尝问林散之:您作书妙在何处?林答道:能提得起笔而已!先生应声接言:我也能提得起笔!这其中虽不无先生的自信与自负,也道出对林散之‘能提得起笔’一语的心领神会。所谓‘能提得起笔’,即得一‘虚’字,虚则灵,灵生动,动则有无限生机。虚灵二字为林、沙两位先生共同追求的境界,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看来,艺术重要的是要有自己,不是吗?要有自己的目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笔法。
还有些定论,只适宜于某种风格。风格是一张张不同的书法面孔,是一副副不同的书法表情,我们有时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比如飘逸、犷野、冲和、姿媚等等,有时又不知怎么用言辞表达。但书法如人,有些书法适宜远观,有些又适宜近赏,还有些远近都美,项穆在《书法雅言·知识》中说:“姑以鉴书之法,诏后贤焉:大要开卷之初,犹高人君子之远来,遥而望之,标格威仪,清秀端伟,飘飘若神仙,魁梧如尊贵矣。及其人门,近而察之,气体充和,容止雍穆,厚德若虚愚,威重如山岳矣。追其在席,器宇恢乎有容,辞气溢然倾听。挫之不怒,惕之不惊,诱之不移,陵之不屈,道气德辉,蔼然服众,令人鄙吝自消矣。又如佳人之艳丽含情,若美玉之润彩夺目,玩之而愈可爱,见之而不忍离,此即真手真眼,意气相投也。”大多姿媚的书法,适宜近赏;一些犷野的书法,又适宜远观;而项穆所言则真正是神品,远近都那么美。但某书家老是一个观点,能走近细细玩味观赏的才是好书法,是不是就有些偏颇了呢?大家都有这样的经验,有些书法作品细看是没问题,但远看却实在不美,那么倘若我们需要在一座山上雕刻一幅巨作,你那样的书法还行吗?你那样的书法,看来最好出现之地就是手卷一类了。
我们还有这样的小知识,一幅画有长宽,是二维艺术品;当有了第三个方向的是雕塑,就是三维艺术品了;而舞蹈之类,因为运动关系而和时间结合在一起,就是四维艺术了。书法本是二维艺术品,但因为书法之“势”的运动感,书法的空间感和时间感就融为一体了。因此好的书法,会在我们的心理上形成四维艺术。书法的第三维怎么来?也就是书法的立体感怎么来,一般认为中锋用笔、五色用墨则可达到书法的立体感。第四维怎么来?那就必须有“势”,而“势”既然是书法空间感与时间感的结合,那么不同的线条、不同的结体、不同的方向等空间因素会给人以不同的运动感或势感,不同的时速等时间感也会影响运动感或势感,比如洪水的奔流会和一般江河一样吗?但有书家总是说书法应该笔笔有来历,那些有狂野之势的书作,确实有时像肆虐的洪水,难道就不该存在吗?其实,狂野也是一种风格!类似的说法有犷野、疏野、野逸等。
有先入为主的书家,一是观念老化守旧,二是艺术视野过于狭窄,三是艺术度量太狭小。四是没有艺术自信,五是没有批判精神。当然,真正错的、真正丑的,我们还是要抛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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