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睹了一场空寂散文

　　老者

我,目睹了一场空寂散文

　　清晨，太阳暖暖地照着我的窗台。阳台上的紫薇花没有凋落。临近的街口，安静得没有影子晃动。我张望着这温暖的平和。

　　电话响起，是一个友人的。这个清晨，我接到了一位老者的挂念，那是我一直敬重的老者。他病了，病了很久。这些日子，我显然忽略了他，忽略了一位老者的存在，不觉有了一丝愧疚。我与老者算是远亲，我的名字便是他起的，因为年少无知，我硬是改了一个字，音同字不同，意思也被颠覆了，他因此还一直遗憾着。老者学识渊博，生活恬淡，心境平和。我常常会在心情浮躁时走进他的院子，听他说诗经，说宋词，唱元曲。他跟我着说五柳先生的恬淡、李白的豪放，说着李易安的悲凉、东坡居士的悟禅，我心便安宁了。

　　今天，我再一次推开木门，走进种满花卉的小院。小院依然温暖干净，香樟树苍劲依然。老者躺在香樟树下的躺椅上，几步的距离，我便看到他清瘦的脸。他沉沉地睡着，我不敢打忧那样的恬静，轻步走过，阳光从树叶的隙缝泄入，刚好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的是最美的画面，百年的香樟树下，一个安详的老者，安静地睡着，似乎不入红尘。时间便在这动与不动之间流逝着。我凝视着他的脸，苍桑而安然，浓郁的眉舒展着，显然，病痛没有折磨到他的意志。

　　他在我的凝视中醒来，我的身影打断了他的梦。丫头，你来啦。依然清爽的声音，我坐在他身边的石凳上，石桌放着茶叶与开水。买菜的伯母还没回来，我为他续上茶。他的手轻微地抖着，我的心有了些许的疼，病痛还是悄悄的侵蚀着，生命在病痛面前，显得那么的单薄。好些天没见到你了，丫头，身体怎样？公司事故解决了吗？能放手就让手下去做吧，孩子学习还好吗？一连串的关心，让我越发的惭愧，我常常会在生活的忙碌中将他忽略，而他，如孩子般惦记着我。我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敢再问他的病情，只和他说着家常。丫头啊，叫你来没什么事，因为担心你，这些天一直乏着，昨夜感觉有些精神，叫你来想和你说说话，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留着做个念想吧。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念头。

　　伯母回来了，一位贤妻良母，一辈子为家为孩子为丈夫默默付出的老人。我一直叫他伯母，其实，按辈份我该叫她婆了。她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两位老人有三个孩子，一个在上海，一个去了国外，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老人向伯母比划了一下，不一会，两本书便放在我的手心里。《脂砚斋全评石头记》，书页泛黄，古字跃然眼前，如此贵重的书，我哪敢接受。两位老人严肃地对我说，书放在爱书的人手里才是它的好归宿。我惶恐地接受了这沉甸甸的爱与信任。

　　晌午，我与伯母把他扶进房中，老人略显疲惫，我帮他掖掖被子，默默陪他坐着。他又沉地睡去了，我拿着《脂砚斋》翻着书页，一股晦涩的味道随着水烟味扑鼻而来，这样的味道暗示了老人的珍爱。瘦弱的身躯在被子下显得更瘦小了，太阳从窗子进来，房内没有病人的怪味，只有清爽与温暖。我不禁感慨世间还有这样一对不落俗的老人。

　　老人似乎梦见了什么，喃喃自语。我与伯母不再说话，伯母忙着手里的毛衣，我看着手中的书。安静的房间里只有老人轻微的鼾声。似乎过了很长时间，鼾声没有了。老者直躺着，一动不动，一脸详和，我突然害怕起来，赶紧走过去叫着，先生，先生……他睁开眼，没有回答，朝我微笑着，眼神有了不一样的亮光。他转过头，深情地看着妻子，笑意更浓了。眼神再从妻的脸上转到窗外，我似乎看到他眼中一种平和的渴望。窗外，古树苍桑，阳光明媚，他收回目光，悠悠叹了一声。伯母关切地走了过去，突然，急切地叫着先生的名字。我急得跳起来。先生的眼突然睁大，脸上轻轻抽动，眉间紧锁。我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老人口微动，唇微抖，手抬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我与伯母什么也听不清。他努力想让我们明白，我们努力地想听出什么，可是，我们三个人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放下手，终于放弃了努力。他的脸不再挣扎，他的眼神黯淡下来，他似乎更累了，闭上了眼。我和伯母以为他睡着了。伯母帮他盖被子的时候，他全身动了动，两腿蹬了一下，伸直了。伯母的泪便无声滴落，先生的脸变得平静而安详。我知道了，也许，他真的走了。医生来，只说了一句，瞳仁已定，人去了。

　　伯母没有哭泣，只是无声流泪。我知道，先生生前便嘱咐她，他去时，不要哭。他走了，安详平静，没有苦痛，没有遗憾，没有世俗的喧哗。他走了，给了屋子空静，给了樟树怀念，给了妻儿缅怀，给了我感动。他走了，在我的眼前，在这个阳光很暖的中午，在这个紫薇花微红的时候。他走了，院子静了，树叶没有飘落。

　　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渐渐消逝，将随尘埃一起沉入岁月的最深处。我看着一个老者的生命如何逝去，看着一场空寂如何弥漫，看着何为空来，何为空去。

　　医院

　　去医院时，没有和谁告别，母亲不安地望着我，我笑着。好些日子来的担心与不安，在这一笑中，突然消失。我有了放下重担的轻松。秋天，总是给人些许的愁。在这个秋天里，霜天晓角。我没有太多愁感，其实，微笑，不会很难。记起曾经说过，空身一人时，便也会一路走好。

　　小小的行囊放在肩上很适合。我突然喜欢这样的独行。车上很喧杂，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邻坐是个白发斑斑的老者，我们相互点头后再没什么交谈，旅途中，我习惯于一个人的.沉默不语。车在路上飞驰着，远山近了又远。阳光暖得让人想睡觉。

　　医院，就在眼前，找到主治医生，一个慈祥的老者。每次都是用审视的眼光先看了我几分钟，然后，笑着说，不错，状态很好。我跟着护士小林进了病房，邻床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姐。大家都是沉默地点头。想来，医院是需要安静的，我们也是这样。

　　大姐很安静，安静得连我翻书的声音都显得吵杂了。护士小林偶尔会来坐在床边看会电视，我喜欢靠着床翻我的书，大姐总是闭着眼，不和谁说话。好几天了，没看过大姐爱人来过。所以我们的病房里人是最少最安静的，偶尔看到她的妹妹过来，一个烫着染发，涂着亮片口红，时尚的女人。我虽不喜欢这样打扮的女子，但她是个热心又细心的女人，也让我讨厌不起来。偶尔也会和她闲聊几然，听她在骂她没良心的姐夫。大姐还是沉默不大说话。

　　我经常会在深夜时醒来，睁着双眼，不去想什么，让大脑完全空白。也偶尔会听到轻轻的哭泣声，那是大姐的，我没有安慰她，我想，有些时候，安慰是多余的。那天来了个小孩子，我看到了大姐难的笑脸。那是另一个病房的孩子，8岁，和我们一样的病，却更严重。她的脸很苍白，黑黑的眼眶有颗清亮的眼眸。接下来的几天她常常会坐在大姐的被窝里听故事，偶尔也唱歌，跳舞，我其实一直在躲避这样的童真，不是不喜欢，是不忍。

　　几天后，孩子还是走了，听说走得很轻松，是笑着的。我和大姐为她折了纸鹤，我们没有说话，也没有拿给她的父母，都放在各自的床头，仿佛，她还会再来，想亲手给她。

　　那天夜很深时，大姐被拉到抢救室，我一直在等着她回来。第二个深夜，我听到哭声，大姐的妹妹红着眼睛在收拾东西，她没有说话，没化妆的脸带着凄凉与不舍。我们对视着，凌晨，我一个人折了第二个纸鹤。

　　我似乎是睡了很久，我醒来时，家人都在病床边，我想，这次我又吓坏了他们，我知道这次我又挺了过来，这似乎又是个重生了。我望着窗外，离开了很多人，又来了一些人，我们都在来来去去中，生命脆弱又顽强。

　　太阳出来了，天暖了些，我的手机上收到好多的关爱与祝福，网络的，身边的。还有我的朋友们的文字，都在默默地陪着我，我是幸运的不是？这个秋天，我又安然走过，以后很多的秋天在等着我，还有我的朋友。

　　清晨

　　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医院的花园里．

　　医院的公园有许多人在散步，清晨有些雾还没散，散步的人在雾里缓缓走动，没有喧哗，没有烦杂，这是夏日清晨的宁静。

　　树枝，枝叶在雾里，挂着一丝丝潮湿。绿色的草地飘满落叶，卵石路弯曲地匍匐于草地中，石板凳冷冷地停在草地边。古老而挺拔的樟树，粗糙的树皮，粗大的树杆，似乎在诉说百年的见证与沧桑，蔷薇低低地依附一起，整齐地围绕公园的四方。八角亭立于公园一角，边上硕大的石头坐着几个惬意的清晨散心人。

　　朦胧的雾潮湿了头发。坐在公园一角，深深地吸一口，有淡淡的尘土味，这许就是雾的味道吧。远远地欣赏着清晨的美景，有人轻轻的走过，也带来一阵风，吹起干枯的发丝，心随发一起扬起，心里默念我想念的朋友们，感动于远方的牵挂，感恩于超时空的关怀与挂念，怀着感恩的心，用心灵的眼望向天边，天边有一缕阳光，那可是希望与祝福？

　　不远处的一家人，生病的孩子，手拿枝丫，笑声如玲铛的动听，一双稚嫩眼笑开了花，扎得美美的小羊角在雾里摇晃，那是初升太阳的花朵。束着头发年轻的母亲，一张美丽温柔的脸，眼神忧虑望着笑闹的孩子，那是母亲的心怀，嘴角随着孩子的笑声微微泛起，天然的母爱在脸上展现。帅气的父亲，手拿衣裳，静静地靠在妻身边的树旁，眼里满满的温柔，望向母女，偶也随孩子一起笑闹，爽朗的笑声，笑声萦绕树梢。

　　隐隐传来淡淡的寒暄，擦肩而过的问候，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无需太多的动作，一句简单的话语，足以让人露出最真诚的微笑。一对中年夫妇牵手漫步草地，挂着绷带的丈夫，昂起头看着天空，深呼吸地叹息，而后大声喊出藏了一夜的喊叫声，矮一个头的妻子牵着他没受伤的手，眼带笑意温柔地望着身边的爱人，头紧紧地靠着结实的肩，微笑伴着爱人的那声喊叫回荡在清早的空中。

　　雾慢慢地在清风中飞散，天边的那缕缕阳光，在雾里闪光，公园的门口有一声很轻的咳嗽声。白头银发地老人，推着轮椅里的老伴。老人枣红的围巾披在肩，脸上透着干毅的慈祥，偶弯腰拉拉披在老伴膝上的毛毯。坐在轮椅上的大妈，满脸安详，大红的披肩，手里紧握着一本厚厚的书．他们停在我的不远处，老人从轮椅后面拿出小凳，在老伴的身边坐下，妻子静静地把书放于他的膝前，很轻很慢地拍去他背上的树叶，平和地对视，接着他低头，老人很快地把注意力置于书上。大妈转头朝我点点头，眼放于更远处。他们没有言语，一些看似无意的动作，却最牵引眼光。最浪漫的事，在我眼前展现，牵手一生就是如此吧。

　　沐浴在一片祥和中，置身在树下的雾里，树的叶子在蒙胧的雾中若有若无地露出希望的颜色，心沉静在这样的宁静中，摘下一片叶子握于胸前，闭上眼，默默地祈祷，写下相思和祝福。在心里，许下今生的心愿，轻轻地把树叶夹在随身的那本书里，一起把相思与祝福放在心灵的最深处，这片许愿的叶子将伴我以后的岁月，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雾慢慢散去，夏日的清晨，已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远远看，静静想，在沉默中和自己说话。静静地欣赏着这一切，望着别人的幸福，看着眼前的温暖，悄悄地欣赏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景色，徘徊美好之外。再吸一口这难得的空气，有时，远远地欣赏也是一种心境，一种美丽。

　　天边的那一缕阳光，越来越温暖，我微笑地望着手拿衣服的母亲，披着霞光急急地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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