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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画笔散文

时间:2021-04-03 13:13:12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父亲的画笔散文

好几年了,不曾看到父亲做画。平生的一种爱好。就如同关中人对油泼辣子酸汤面喜爱,喜欢那辣劲,那特有的味道,伴随着生活的每一天,难以割舍的眷恋,一种积淀的习惯,日积月累的瘾,几天不吃面就觉得胃不舒服一般。父亲常常用画笔把内心的感触涂抹成画,家中那一本本的画册,足以说明这一点,至于停笔的缘故,细想起来,也就是卧病在床的那年。
  而我,对父亲的画,时间长了,竟然有了一种依赖,一缕念想,一份搁浅在时光深处的缕缕情结,悠悠的岁月赐予父亲太多的画,也给了太多的感悟,心灵深处的慰藉,那一张张画,虽不像名人画家那样高贵,在我心中,像朴素的生活一样的淡雅,有时凝结成夜色中月光下的浅吟,秋天原野一处绚丽的风景,花儿开放,鸟儿鸣叫的春色,还有雪花飞舞的冬夜。四季的画色中,粘接成流年中一段又一段美好的回忆,时光荏苒,任思绪翻飞,那曾经的画卷,聚集成久远久远的古董,涂鸦成不老的故事,在渐行渐远的岁月里,无论甜蜜与幸福,坎坷与艰辛,那画中都雕刻着我们一家的故事。
  (一)磨房墙上的马
  这是关中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或更早一些必有的家什,不论贫富,磨房是必须有的,再次就是牲口了。
  当进入冬季,有钱的人家就从外乡请来凿磨子的把式,把式虽然顺着那斜斜的磨纹一锤一凿地做活,若招待的好了,石磨磨粮食快,还耐用个两,三年的,否则的话,就惨了!每当到这个时节,那修石磨的把式是最抢眼的了。当然了,父亲也必请一回这样的把式了。
  父亲那时也十四,五岁了,是家中的老大,常常磨面这类事就搁在他面前。磨房一年最忙碌的就要数寒冬腊月,清晨,起来点一只古老的青油灯,悬挂在磨房的高处,使这个屋子有一丝光亮,看清磨顶上粮食的多少,拨次是否固定好位置,让那粮食慢慢从磨眼流下去,那被捂上双眼的牲口,是否偷吃磨台的粮食……吱吱吖吖的磨声,随着牲口的蹄声荡漾在这个屋子,时不时传出主人催牲口的喊声,不一会,用小斗勺在磨台上的粮食,在古老的面柜上的箩上,摇动着,面细细地落在面柜中,那咣垱咣垱的响声,组成一个清晨悠然的晨曲,绽放在这很久很久以前的早晨。
  腊月里,磨完了玉米,磨高粱,糜子,小麦,那磨盘不停地旋转,也旋转一家人的年味,磨黄豆做豆腐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至今父亲还是点豆腐的把式。那个年代,由于家庭贫寒,加之十二,三口人,据父亲后来回忆说:有一年,家里牲口病了,最后人推磨子,磨完了一切必备品。那艰辛的程度,在磨道转呀转,晕头转向,还得用劲,呕吐是不用说的了。
  在这样艰苦条件下,父亲也是只能上冬学。就是上半年在家劳动,在冬天来临之前,要将过冬的柴火备齐,去上山打柴,磨够半月或一月全家吃的粮食,从那时起,父亲在磨房里,一有空闲就看书,在那面柜的上面用手指学画,或用木棒在墙上画一只鸟儿,门前的梨树,一只狗,一只兔子,那墙壁被用挖草用的小铲铲平后,再画,就这样,虽然家庭的生计影响着他的学业,但并没有阻挡了他对知识的渴求,天资聪慧的他,在校读书时间短,算术考试常常是班中前一,二名。正是这个缘故,被破格地提拔去外地培训,后担任多处会计至退休前。
  凡是去过磨房的人都记得那里面画的一匹马,几笔素描,矫健如飞,长长的鬃毛在风中呼啸,大地在蹄下飞溅!
  四十多年间,从镇上到村里蹲点的干部,到那乡下来写生的学生,插过队的知青,都赞扬父亲画的好。
  我现时也很内疚,没有把父亲画的这个马留下来,既使拍一张照片也行,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蚀,依旧活脱脱地奔跑如初。在别人的眼中,不过就是老树枯枝,季节的落叶,一场来去匆匆的风,无足轻重,对我来说,太珍贵了,没留下来,是我终生的遗憾!它确实目睹了世态的变迁,家庭的嬗变!
  (二)邂逅同学家
  记得上高中时,陕南的发生的那一场水灾后的第三个年头,故乡的那条河也未能幸免,水漫过土堤坝,洪水将河的霸面冲得一干二净,被冲刷过河沟的土崖上,那痕迹至今有些地方还可以看到,不曾被风雨冲刷掉,屈指一算,也有三十多个年头了。那年,走过被洪水冲过的河床,趟过在流水窄处用石块堆成一条仅一个人通过的便道,在河对岸上面的中学去求学。
  在知识改变命运,上高中考大学,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那百分之四的几率,千军万马横挤独木桥,紧张而无比兴奋地度过高中的第一个星期后,回到家中,母亲已做好了我最爱吃的面条,而父亲是天黑以后赶回家的,也是从外地学习回来,全县的各企业的会计集中在淳化的一座山上,进行业务培训。特意买了一支崭新的钢笔,送给了我,并用那支新笔在我的课堂笔记的封面上,画了一条河,河中流着涓涓的流水,河上有一座石桥,天空飞着一只燕子……
  看着父亲的画,我心中明白,理解他的心思,一切的一切都溶入那画中了……只可惜那架桥的愿望至今还是一个梦而已!
  那年的深冬,我得了一场感冒,吃药好久也不见好。当时学校没有校医。记得晚饭后,与同学去离校最近的冯市去看病,天气本来就冷,加之自己感冒,医生打了一针,买了一些感冒药,浑身发抖,就去冯市的这位同学的家中,躺在暖和的土炕上,喝下阿姨熬制的姜汤,昏睡了也不知多久,等醒来时已是凌晨四点了。微弱电灯光下,能清晰地看见自己头上像蒸笼似地冒着热气,但自己感觉轻松了许多,一只水杯,一只热水壶放在炕头的桌面上,那场景至今清晰如昨。
  我躺在汗津津的被窝,自己的贴身睡衣全湿透了,贴身的被子,单子都湿了。我不敢动弹,只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让自己的脸向被子外露着,惟恐再次感冒了,反而会加重病情。当我把目光向地面上斜视时,映入眼帘是一个已经是很旧的柜子,就是用木板四面饤在一起的那种方柜,乌黑的柜面上画着几朵荷花,画面有些地方脱落的痕迹,色彩依然鲜艳,画笔细腻,匠心独运。那上面八个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笔迹是那样眼熟,让我的心头掠过一丝惊喜,内心有一种震憾与敬仰,想不到在远离故乡几十里外的他乡,也有父亲的笔迹!
  黑夜的等待是漫长的,在这个感冒初愈的清辰中,只等天明之后,一定向主人问明这画花人的蛛丝马迹,好让自己的眼力与判断得到证实。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消失中,迷朦中,又一次进入梦香……当同学把我从酣睡中叫醒时,匆忙之中又去上学了。
  那个礼拜六回到家中,母亲已用尺八锅为我做了三个锅盎馍,高兴之余,想起在同学家所见,便向母亲提起时,母亲的言语也是躲躲闪闪,吞呑吐吐,我也莫名其妙,没弄明白其中的缘由。至于后来,年龄渐长中,在走向社会后才知道,父亲画的花花草草,被视为资产阶级思想,搞个人自由主义,与国家的大利益相悖的,被人告发,曾被批判过的。记得有一次去父亲的单位,我也看见过他画的工农兵学毛选,手握钢枪保卫边疆的.战士,农业学大寨的村支书……
  在以后的日子,在许多的邻居家中,经常可以看到父亲给别人画的像,人们的柜或箱子画的画。那熟悉的字一次次映入我的心中,如果说:”文如其人”的话,那么对于父亲的字,我也可以说:”字画如其人”,一看便知心中的念想了。
  (三)年关
  喝了腊八粥,时间一天比一天快,渐行的脚步中,不知不觉中,眼看就要过年了,家人都忙着购置年货,大包小包的往回拎,年的气氛渐浓了。
  由于母亲去世,三年未过,每年在母亲的遗像前,供奉一些贡品,用的桌面前要做白纸的帘子,须用二张大白纸粘接而成,市场卖的纸越来越小,这就增添难度,并且在上面做花,粘贴各种的装饰,我一直坚持去纸花店去买一张,父亲总是反对,不愿意买,倒不是在乎那拾几元钱,渐渐明白,那是他的一缕情结。
  腊月二十九日那天吃过早饭,从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把供桌抬到院子,洗刷了一遍,让那暖暖的阳光下晾晒了一番。然后去赶最后的一个年集。
  从集上归来,吃过午饭。父亲又拿起那支毛笔,取出放在抽屉的墨汁,把我糊好的纸放在院子的桌面上,墨汁瓶使劲地上下摇了摇,将墨汁倒了一些在父亲常做画时用的瓷盘中,父亲蘸了一些墨汁,在旁边的小纸上试了试笔尖,好似随意的几笔勾勒,几支菊花就绽放开来,涂上色彩,简直是:渐近天然笔自放,偶因情真菊亦香!
  望着眼前的菊花,想起了村中上了年纪的人常提起,父亲当年给母亲画了一幅纳鞋底的画,那姿势,眼神,很逼真,活灵活现的,至于村上人说的好的程度,那画我没见过,听过心里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憧景。心想,母亲在父亲的心中一定是一位旷世的“西施”了,不然,会有那么多的人还常常惦记着那幅画呢!
  当父亲把那画好的菊花递给我时,似乎觉得那画很沉很沉,那鲜艳的色彩,欲滴,欲滴,浓的让我不敢正视,渗入那纸里,伴着鲜艳的色彩,从那纸里出来,渗浸在我久违的心田,此刻,湿润的眼眶涌出晶莹的泪花……
  我是眼中含着泪,将母亲的遗像放置桌子上亭子中间的,摆放好了供品,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妈”,随着那一声,深深地跪了下去,眼泪如决了堤的洪水,自由地泛滥,如烟的往事萦绕心头,多少感动,多少愧疚,人生难以回报的父母恩呀!
  当我心绪渐渐从悲痛中平静下来,父亲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脸上木讷地没有一丝表情。我想,如果此刻他把内心的感受画出来,该是怎样的一幅画呢?
  人们常说:家有一老是一宝!老人对生命的领悟,世态的谙悉,豁达,常常于平淡中所闪烁智慧的光芒,使后来的人在迷茫中清晰,混浊中了然,在同他们的交谈中,会受益匪浅,既使岁月更改,所闪耀的亮点,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就像父亲的画笔,会有人记起的!
  在渐行的时光里,继续追寻父亲笔下的画,愿他的画笔把自己的夕阳涂抹的更红,更幸福!

父亲的画笔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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