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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抒情散文

时间:2021-03-26 11:13:00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藏抒情散文

  很多曾经的小孩都玩过这样藏的游戏:他藏在虚掩的门后,或者屋子里某处昏暗的角落,大人装作茫然四顾的样子,眼睛故意瞄向别处,当他自言自语出怎么找不着了呢?小孩准保欢笑着,咋撒着小手手跑出来,大叫着:我在这儿呢!这时,孩子,大人,上帝都被惹笑了。

藏抒情散文

  如此,孩子玩的乐此不疲,大人亦不觉辛苦,快乐像一只小蚂蚱,在他们的手掌里捉了又放,放了又去捉,意犹未尽。

  当蚂蚱藏进了草丛,藏的游戏变成了生命的功课,我还一直想念那个咋撒着双手跑出来的小精灵。

  悄悄地藏起来,却不沾染黑暗,这就是孩子。

  生命伊始,藏就是这样为我们启的蒙。连一点装饰都没有的孩子的心,赤裸裸而鲜红,像风像光像爆炸的空气不懂隐藏,但这藏的初源却教人如此牵魂。孩子真是天下最大的玩主,把藏玩成绝境,我们都是曾经的小傻瓜,藏的游戏代代无穷已,假若再也没有孩子欢呼着从门后面跑出来,这个世界就失去了神性。

  一切隐藏,皆含深意,唯一的差别是,孩子把它变得稚拙天真,而成人,会做成一层又一层包裹世故的隔膜。

  在每一张终年弥漫着灰蒙蒙伪装的俗世面孔中,我寻找那个失了踪的灵魂小孩。

  藏,这个词常常被冬天提领出来,像一道谕旨昭告了人间,万万千千的精灵各自闭上了门户隐遁起来,躲在幽暗之所,沉睡假寐或休养生息,等候着上场的锣鼓,一声春雷给它们一个怂动的激灵。

  倚望着冬日的画框,你藏好了么?我问自己。人类也会被冬的意念征服和占领么?事实证明,我一直在被这个词所深深提醒。

  人生一去四十载,仿若置身于一座半旧的空宅,唯有鸟惊庭树,影渡回廊,窗外风起不息,寸心已慌乱时,不禁要问:是世界隐藏了我们,还是我们隐藏了世界?月色笼罩里,我的心突然显露出来,像一只孤独的鹤,月光聚拢成它的羽毛,在风的梳理中有些悲伤。世事都远了,而此刻,暗含在转瞬即逝之间,然后淹没于匆匆的流年。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呗声,无声不掩;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无色不蔽;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嗡嗡营营,无一不藏。逝波滚滚,宇宙茫茫,从一层层尘灰中抖落出我的心,这又是一颗怎样不甘的心啊!我已愈来愈没有干掉现实的资格,唯一可保留一点不被现实干掉的勇气。一个耽于幻想,不安现实的人,躯体里都藏着另一个自我,往往在似曾有此时,似曾有此景,似曾有此境界里,泄露出诸多灵魂里孤寂的秘密。

  毕生所求,如何方适我的性情之根,在生活的大命题中将自己慢慢藏起,以善意诠释着周围的人们,亦是对人深挚的怜悯。仙鹤有灵风,生命亭亭自然无俗情。

  长久以来,人体内肯定构筑了一种美丽的秩序,波折万千,只有恢复到那种整肃无杂的秩序之中,你才可以坐稳了,写出点东西,描画出心中的意与识。

  很多关于青春的词我已不用,除非是近于童言无忌的透明。属于青春的一切都似流星划过那时的长夜。在今夕的星空里排布的是另一群星子,或许还是那个永恒的星空,由于岁月的更迭,它们也在重新认识我,我也在重新指认它们吧。

  而藏也在这种序列中,作为一种凝定的气场,安顿着生命中的形式,逻辑,因为善意的藏,少了冒犯和介入,而显出生命的蒙昧和自然的高妙来。藏不同于逃逸,逃逸要甩的干干净净,无影无踪。而藏是为自己拉起一道帷帐,热衷于担任幕后的角色,沉醉期间,流连忘返,天宽地阔。

  这一生,为游戏所藏,为情所藏,为不被现实干掉所藏。红尘喧闹,我是无言藏起的低眉人。茫茫人海一身藏,这件平常的衣衫,无论置身何地,都可以用神仙的眼洞穿过眼的神马浮云。都可以有闲暇,以通灵的手去抚摸生命的余味。

  那时,生命处在剥洋葱的懵懂里,每一层散发出忧伤的气味,都触到了泪点一般,呛出了理性与成熟。这就是来自生命的在场,贴近生活就无处可逃,而藏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提供了更多告别庸常的手段,在各种明规则潜规则里摸爬滚打后,超然禅坐于自己的洞穴里疗伤。

  藏是每一个坚定的写作者背后一种坚实的背景支持,不然,何以维持他的孤绝。村上春树是懂得智性隐藏的,他更愿意藏身于幽暗的深井,藏倒是一种灵感的拯救。真正忘掉那些世俗的道具和技巧,藏的情有独钟,才与灵魂的自己相遇。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诗人沉郁的心藏在那朵花里,登高望远,极目之物太多,他的眼里只有一朵花,那样孤标粲粲。想来那花里大半萦绕了故园梦影,也难免纠缠几丝有爱有恨的政治联想吧。

  每每看名家之文,想的不仅仅是文章,还有他的精神面孔。人是否和文章一样美好,还是美好仅是一种标榜。一个人,也许拙于文辞,但人品奇美如孩童,此也胜却怀抱三经五略。而真名士诗意的外表,朴拙的内心里,真性情肯定也会蚂蚱似的跳脱出来。

  当我的人生走出足够的远,我朝着自己最初的隐藏之所投去感激的目光,那些内心浪漫和酝酿的诗意皆因隐藏而诞生,至今清晰记得各种角色从游戏到人生的转换。

  我竟然把自己都藏丢了。真不愧是藏猫猫的高手,把自己卷进席筒里,昭然若揭,却不露行迹。藏进母亲的衣柜里,那些大包袱小包袱拎到一边去,我变魔术似的从人间蒸发了。柜子里漆黑,樟脑球熏得我有些昏昏然了,我不得不自己从里面爬出来。母亲见了严重警告我:有个小孩就是藏在里面活活憋死的。有时无处藏身,想重蹈覆辙,它那和棺材一样的颜色吓得我心头一凛,母亲的话显灵了,我还真不想葬身在柜子里面。

  那次,是随祖母到外乡的.亲戚家吃喜面,一帮走到一起的孩子玩起了捉迷藏。我记不起来自己究竟藏在了哪里,似乎等的都睡了一觉也没人来找我,走出来,街上已空无一人。我迷失了要去的地方,当被好心人领回亲戚家,才知道他们抛下我一哄而散,是因为一碗鸡蛋挂面的召唤。

  也不知那时懂不懂的这样深刻地反省:藏的再好,也要知道相时而动,不然,像鸡蛋挂面这样的好事总要错过。何止如此,每一个捉人的灵猫,也不会像古代诗经里身怀抱柱信的尾生,即使捉不到你,也会在那儿一直等着你出来。

  普鲁斯特盖着厚重的鸭绒被,从紧闭的天鹅绒窗帘缝隙窥视着世界,写出了长长的似水年华。总之,藏起来看这一世繁华,是一种最安全的角度。

  当我迷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和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时,我至今只记得一个平常女子程灵素,一个平凡男子余鱼同。在青春萌动里,他们为我发的蒙,也再一次印证着藏的论调。他们为了所爱的人深深地藏起自我,多爱,也不说。只要所爱的人更美好,他们有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献祭气质。那种暗恋虽不会给自己造福,也不至于闯祸。我们喜欢小说里的人物大多是和自己性情相近的吧。

  在一个热闹的世界里,我像一只羔羊一样沉默。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享受自己的好,怡然自得,不必急着讨好谁,不必急着推销自己,只把自己当作一种美好的背景存在。当高胜美在音箱里柔情似水地唱着:我对你情深深似海······我也会莫名地蘸着程灵素的思念,拼着余鱼同的衣带渐宽终不悔,准备编一出遥瞻残月,暗度重关,奔走荒郊的好剧时,那个人却忙着去委身于自己的经济之道,钻营世俗地位去了。因为不屑,所以难再爱。

  不必再吞下冷香丸,为谁藏起自己,真是一种解脱,而没有人能让你永远珍藏着,分明是一种更甚的忧伤。

  这就是任其摇荡,又自动自息的灵魂,也正是沉默在这中间,生命神秘的所在吧。

  那时年轻真好!每年春天都有一个与万物一同开花与发芽的青春,自己心里的花儿开的恣意而漫无边际,直到你藏进婚姻之城。藏来藏去就像一场奢华的梦,那是被青春的窗所限定的一片蓝天。当你懂得藏也是一种修行,连追逐任何游戏的成本都吝啬了。

  曾经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工,有一刻,我第一次明确意识到身边原来有如此众多的陌生人,就像儿时那次藏丢了自己,突然间孤独的要命,不想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希望某个回头喊人的人喊得是我,按响孤独的门铃,在一个酒馆唤出美酒,但愿长醉不复醒。而藏又让我心梦可栖,我对自己无可挽救的天性几近绝望。现实逼将人左顾右盼,一朵又一朵的隐秘之花的次第开放,逃离不堪,逃离平庸,逃离与内心的差距,充塞着日后无可他补的撼意。

  再多的繁华,却无一是自己所识所爱的,也不过是个孤岛。藏不再是个地理位置,或者限于一个物理空间,就像显克微支的小说《灯塔看守人》中,那个老人最终失去了借以藏身的守灯塔的职位,但他已有了内心的灯塔藏身,所以他的眼睛是亮的,无穷的远方正等着他。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藏家该属上帝了,他无处不在,可从不现身。倒是他的使者死神常常来造访下界,出现在我们周围,他像一个算命的,打着幌子到处游走,幌子上写着:提醒久困英雄。可是困惑已不再是我的财富了,也没必要向他提交通向天堂的学费了。但我还是把他当作生命的导师,有他的提醒,才知生的灿烂与短暂。

  藏了那么久,总有一丝半缕的灵魂像最初常常越了位的小孩,从文字里逸出来,穿越所有的谜底,背着幼稚的外壳,被天性所差遣的游走,正惹得上帝发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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