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植物散文
柳絮晴朗
天空晴朗,我看得见晴朗的痕迹。那辽远的深蓝,泛紫的背景,一丝白影,倏忽。那是一些飘在空中的柳絮,她们起伏着我春天的呼吸。
我知道附近有柳树,但我并不能看见。只在这些晴朗的日子才有如此纷飞的柳絮上的才华吗?而我所看见的温暖春天,她洁白的精神就在透明的空中行走。这样的景致并不需要更多的层次,柳絮似有似无,却是需要专注才能够看见她们的腰身,才清楚是如何被呼吸到一个人温暖的肺腑里。
我愿意那些柳树都是我的柳树。而在我屋后边就有一棵的。婀娜的绿叶,在晴朗的春天里独自摇曳。她们的安静透着温暖的孤独。因为没有人关注她们那看不见的花朵,那飞起来的白色的思想,白色的语言。可能已经有一些单薄的虫声,在透明的阳光里照应着她们吧。
而这些晴朗的日子,我发现了柳絮的喊叫。
春风并没有声音,但柳絮是有声音的。她们有时候喊叫,有时候哭泣,有时候静默,有时候嚓嚓地踏空行走。当然,那是在春风之上的行走,是在阳光的背脊上,在阳光的怀抱里。
那轻若浮云的柳絮也是柳树的种子啊。是我的种子,春天的种子。这些种子都飘在晴朗的氛围里。我总是想到春天不知不觉的欲望。
然而这多么庸俗啊,一些弱不禁风的柳絮的种子要去哪里呢?这很使我牵挂。我尤其挂念那些莫名其妙的远方,那些无边无际的远方。她们要在春天里寻找怎样合适的风,合适的水,合适的泥土。甚至合适的溪流,合适的桥梁。而在那些寂寞的路边,是不是还有浪漫的女子的笑声呢?
我知道,这些都存在着。就像在一千五百年前,家家门前的芍药,那些初蕾的春天也不是一色鲜艳的红。有一丝淡淡的白,有一丝淡淡的紫,就像今天的柳絮在晴朗的时空里飞度。
春天里的颜色都是晴朗的颜色。而被我看见的柳絮,她们细小得目中无人。但都列着队伍,从我眼前头也不回地飞走。只余下春日里我一个人独自忧伤。
而我的忧伤也是细小的。但我不能飞起来,也不能飞走。我眼前的阳光也没有固定的方向,她们只是轻轻地悬浮在我看得见的时间里,向着神秘的远处,轻轻地笑了去的。阳光单薄,紧随柳絮而追逐,泛起我淡紫色的梦想。
这,都是我在春天里的秘密。
柿子树
院子里的柿子,也跟我一起过国庆节吗?为什么每到国庆节,柿子就都熟透了,挂着橙黄的灯笼?国庆的秋日比平时开阔,天空透明。一连几天,我都在门口看蓝天,白云,听无尽的鸟叫。本来听不见的秋日流水,也仿佛能听见一点。
但真正的澄明并不在眼前。这里只有一口淤塞的池塘,浑浊了鸭子的嘎嘎声。它们整日扑腾,弄得屋宇的倒影也格外沉重,在浑浊里不停地晃。我不喜欢越来越浅的池塘,暴露了流水的琐碎与庸俗。院子里爬着蚯蚓。它们为什么这时候爬出泥土来?是过国庆节,还是秋天的暴雨要来?
更多的虫子。不再做秋日的鸣唱,四处乱飞。有的闯进屋内。我推开窗子,让它们进进出出更方便些。但它们误会了我,有的迅速逃离,有的匆匆躲进。我不想限制这些虫子翅膀单薄的自由。我没有翅膀,它们正好安慰了我的落寞。
坐在阳光的明亮里。头顶的柿子树挂满了橙黄的柿子。安静反衬了热闹,柿子灯笼一样,形状以及橙红的颜色,招徕了很多鸟聚集啄食,一副快乐的样子。它们一边吃,一边唱歌,很陶醉。这些鸟的背上,秋日的阳光弥漫了柿子的色与香。但我看不出柿子被啄咬的疼痛,觉得奇怪。
鸟语盈耳加深了国庆节的寂寞。我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些吃柿子的鸟,我无法四处飞蹿,喊叫,也找不到最喜欢吃的东西。秋日的澄明不能透彻假日的休闲。幻觉了生存的惆怅。
那些吃柿子的鸟并不在乎我就在院子里,在观察它们。它们有时反倒侧眼观察立于树下的我。有些鸟很不雅观,边吃东西边拉粪。鸟也该有吃喝拉撒的文明。但它们只在乎吃,并不计较我的存在,或许以为我也是一只鸟而已。只是我懒得吃这些尚未完全成熟的柿子。不过我想,假如我不在这同一空间里,这里会怎样?
至少眼下这些肆意吃柿子的鸟,正在漠视我。而我也随意它们的吃,随意它们的喊叫。可我老娘舍不得,一遍遍“喔嘘喔嘘”地驱赶。那些鸟并不理会她老人家。她很生气。就把这些气都撒在我身上,使我倍感落寞。
而秋天总是寥落的,也斑斓。正如树木摇曳,风中迷离。天并没有凉,这还是一个膨胀的季节。树木才开始收敛,河流也才开始浅,天空正向更遥远处逃逸。我躲到边僻处看一本书。阅读,思考。想自己的事情。地上那些慢慢迁徙的蚯蚓提醒了我,西太平洋强烈的气旋正挟持了秋日的灵魂。今年台风已编到第十五号了,不日要来。而明天假期结束,我希望学生们一回来就对我满脸笑容。他们也如这吃柿子的小鸟,是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即使父母外出打工去了,他们回乡下也只是寂寞地游荡几天,回来依旧快乐。国庆节对他们没有影响。
国庆节对整个校园都没有影响,校园里一条庆祝的标语也没有,包括前些日子的奥运会对这里也没有任何影响。我们并没有庆祝。仿佛只有我院子里的柿子树挂上了红灯笼似的柿子,仿佛只有这些吃柿子的鸟在聚会,高谈阔论,很像满街游行的人群载歌载舞。
可国庆节终究是国庆节的事情。明天还是秋天,还会晴朗,还会有吵吵闹闹的书声!这是秋天的物事,强烈的秋天气息。
黄昏。那些高谈阔论的鸟忽然一只都没有,满树的柿子也看不见橙黄。夜色慢慢往我家里拥挤,像下午那些虫子。
我打开灯。可我老娘忽然说,“天还没有完全黑,你开什么灯?”她越来越习惯于坐在阴暗之中了。
紫花泡桐
村子里有很多泡桐树。在暮春的温暖里,她们一齐开着紫色的花。而这时候的泡桐树依然无叶,整棵树还都光秃秃的。那满树紫色的喇叭状的花朵,赤裸裸的,饱满而滑腻。然而这样的紫色,悬挂在天空底下,在阳光里,没有了羞涩,也不发烫,只有无言的忧伤。仿佛村子高举而远望的眼睛。
我很喜欢泡桐树上那些凌乱的喇叭。她们使得春风也是紫色的。春日的阳光,我抬眼看见的天空,都是紫色的。她们在高高而速生的泡桐树上悬挂,在春风中摇晃十分震撼的姿容。我仿佛听到了那些喇叭叹息和呐喊的声音,就在村庄凌乱而高的屋脊上。她们远远对称了村前田垄里的紫云英那同样铺天盖地的紫花。这时候的春天已经很暖和了,四处都是蜜蜂嗡嗡嘤嘤的翅膀。只可惜紫云英的紫花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生长它们的水稻田已经越来越少。
我所喜爱的这两种紫色的对称,是我在意念里故意看见的,是我所愿意的`春天的幻觉。可现在即使在大山脚下的乡村,这些紫色的花朵也已经没有人稀罕她们了。在村子里,作为速生木材的泡桐树,她的荫,夏天只可以歇牛;她的凌乱,在炎热的午后也只可以摇曳风声的粗糙。剩下的则只有我童年嬉闹于其下的简单回忆。
我尤其喜欢看泡桐树的种子在春天的枝头悬挂着动听的炸裂。她们的荚角先在高高摇晃的树枝上坚守漫长的冬天,而后在春天雨后,经晴朗的阳光晒暖,就忽然那么一声清晰的细响,那些如柳絮,如蒲公英飘飞的种子就散落下来,白白的,泡桐树黑色的种子透明其中。
但那都是头一年的种子,她们一律要坚守到次年,才开始在春风里细小地乱飞,在风中发笑,且一直笑到种土豆的地坝上。然后慢慢发芽,长成粗大的泡桐树,在屋前遮挡稻场上盛夏过于强烈的阳光,也密实了屋后长满毛竹的阴沟。
有时候,我觉得她们的笑声也是细微而疼痛的。那些种子很轻,轻到几乎没有了重量,仿佛她们简单的灵魂随风行走,随地忧郁。但泡桐树却总是长得那么茁壮,迟迟而生的叶子反而无比盛大。在村子里,还有什么树叶比泡桐的叶子更大些呢?几乎没有。高大的樟树,枫树,都没有。
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树会比泡桐树生长得更快,你只要指着一个想出嫁的姑娘或者一个想结婚的小伙子,一眨眼,一棵泡桐树就可以打造出嫁的箱子了,可以制作结婚用的衣柜了。她们的木质也细腻而白皙,跟那些如玉新娘的手掌有得一比。
我老家就在宿松县城边上的乡下,山坡上很多泡桐树都开这种忧郁的紫花。只可惜现在那里的泡桐树也已经很少了。那里正在大规模土地开发,山坡已经不是往日的山坡,池塘也已经不是往日的池塘,推土机平整了一切。我早年的记忆已经没有了具体的着落。而越来越多的麻雀或者家燕,也在飞倦了的时候悬挂在不能停落的半空,悬挂在越来越密集的赤裸裸的高压电线上。而我所看见的,那是越来越多的紫色的呐喊,紫色的伤口。在平整的土地上,越来越多的泡桐树都高出了黄亮亮的泥土。那可能就是它们被刨出泥土的粗大的根系。
偶尔看看她们纯粹的紫色,依然高于村子里的桃花,高于泥土上所有的急促的春天。今年,我是在一场春雨之后的阴暗里,忽然看见这些无人关注的泡桐树,她们依然裸露了赤诚的紫色的喇叭花,也高于天空下那些晴朗的喊叫。
然而紫色,那些眼神,那些声音,她到底是忧郁还是高贵?
但泡桐树并不需要我们专门栽种,她们只需要有敞开的泥土,只需要有春天的雨水。在每年春天的末尾,四处都是她们那黑黑的荚角凌空炸裂的声响,四处都会盛开她们紫色的喇叭。那些欲笑不能的春天的面孔,那都是泥土之上野生的欢乐与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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