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片秋天的田野抒情散文
阳光照在教室门前的空地上,明媚充足,可我却已感觉凄冷,毕竟已进深秋。高大挺直的白杨树经过昨夜狂风的肆虐,枝干上残留着稀疏的几片枯叶,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落叶蜷曲着,新鲜的黄褐色,软软的,小巧得像一只只蝴蝶,在风的作用下,已在墙角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很想体验一下一脚踏上去的那种软绵绵的快感,终归不忍用脚去践踏这种诗意的美丽。是啊,这些落叶,在诗人的眼里也许就是一首充满灵性的动人诗篇,而我所唤起的却是对它别样的亲切感。
作为农家女,所有的记忆都与农家日子有关,就像这厚厚的堆积了一层的树叶,这可是烧饭的好燃料。像我们童年时候,那一群群七八岁的孩子,早早就被爹娘吆喝醒了,十分不情愿的从热被窝里爬出来,穿戴整齐之后便冒着清晨刺骨的寒风走出家门。他们背着比个头小不了多少的大竹筐,胳肢窝下不忘夹一副竹耙子,不断吸溜着不自觉流下来的清鼻涕,到那空旷的野外去拾柴禾。这就是一个农家孩子从小必须经受的劳动课。
秋天的田野是那么美丽的,那红红的高粱,沉甸甸的谷穗、颗粒饱满的大豆、黄澄澄的玉米、雪一样白的棉花,把田野装点得五彩斑斓。秋天的果实又是那么诱人,黄橙橙的鸭梨,红艳艳的苹果,灯笼样的柿子,玛瑙似的枣,白盈盈的花生,黑亮亮的葵花籽,可都是孩子们爱吃的。尤其那个物质并不富足的年代,秋天是孩子们尽享口福的节日。
一个孩子喜欢一个季节,并对它记忆深刻。往往不和美丽沾边,却和劳动密切相关。春天里逮虫、挖野菜,夏天下地打草,秋天野地里拾柴。一心为了那个家的生活能维持温饱而辛勤劳作。物质贫乏的年代,丰收的季节给人的印象总是很深刻,因而我从小就喜欢秋季。等到大了一些真正参与到父母行列里去做那些成年人的活计,我又有了更为深刻的感触。那些感触是我们付出辛勤劳动的汗水凝结成。这里面饱含的酸甜苦辣,只有在那块地里劳动过的人才真正体验得到。也许我出生在这个季节,也许父母与我们日日劳作在那片田野上的次数太过频繁,也许是温度的适宜、劳动不太受罪的缘故,也许是那些劳动的果实给人带来的太多的期盼和憧憬……总之有太多的有关于秋季的场景在记忆里永远铭刻。我,作为一个农家女,对秋季的那片倾注了太多精力的田野,存在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以至于多年来,时时刻刻惦记于它,光顾与它,亲近与它,留恋与它,而无数次又在萦回梦绕中牵挂与它。
应该说,我的体质并不怎么好,力气当然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干农活我不是行家里手。我只能充当父母的下手,当然这个下手也是父母眼里的不合格。父亲是做庄稼活计的好手,他好像生来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在他的.一生中,出去吃饭睡觉之外,一直都在不停地劳作。他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吃苦耐劳,干活又快又好。在强壮劳力中都是首屈一指的。母亲少言勤劳,干起活来更是不甘落后。相比之下我永远跟不上父母干活的节奏。我心劲有,力气够不上。往往活干不了多少,喊苦叫累的倒是有我,出状况的也是我。八九岁开始,跟着父亲下地拾柴。说是拾,其实就是跟在父亲后面拾渣头。(高粱、玉米庄稼杆已只剩下根部,叫渣头。)父亲在前面用镢头凿庄稼棵,我在后面顺便捡拾父亲凿下来的渣子头。等庄稼收完,我还会在地里捡拾玉米叶子,这是我孩子时干的活计。当然也有自个儿凿渣头的时候,那镢头实在沉啊!我勉强能拿得起来,用尽吃奶的劲凿下去。镢头哪听我使唤,只见嗖的一下,渣头没凿下来,我的脚面可是鲜血直流了!这次劳动的代价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至今我的脚面上还明显留有两个豆粒般大小的疤痕。
小时候最惬意的是跟着奶奶到地里去捡拾豆粒。豆子全部收割完了,地里有遗留下来的豆粒、豆叶,还有豆棍。用一个小布袋,把一粒粒豆粒捡起来,放进去。活儿不累,可这是个耐心活儿,半天拾不了一二斤。大多时候,我和奶奶一人挎一个小筐,去拔豆棍。豆棍是人们把豆子割完剩下的豆根,大约二寸来长。用的工具就是一把钳子,一根一根把它们拔下来,回到家晒干当柴烧。当然也是因为我力气不够,那小筐里总是可怜的薄薄的一层。这个时候奶奶会把她大筐的豆根匀给我,让我也满载而归,以此来躲过父母的责备。
要说最为得意的活计就是篓豆叶。豆子地里豆秧拉完了,地上遗落了厚厚的一层豆叶。别小看这小小的豆叶,它不仅能当柴烧,还是喂牲畜的好饲料。我们孩子们一人拉一副铁耙子,从豆地里一趟趟走过,那豆叶像长了腿爬满耙子的铁齿,然后我们在心满意足的把满耙子的豆叶撸下来,装进筐里。当然这样的活儿用不了多大力气,还可以在田野里持一副耙子任意扫来荡去,管他什么植物、庄稼的叶子,就这么乖顺地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人人再雄赳赳气昂昂地满载而归。
最为提心吊胆的是拾柴拾到了果园里。那里可是禁地。到了深秋,经过几场风霜雨打,梨树苹果树上的叶子全部落尽。树底下有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就像铺了一地软绵绵的地毯。人们都知道梨树叶子是最好用的柴禾,一枚枚树叶放在火上焚烧,油脂都漾了出来。最实用的它还是生产队里喂牲口的好饲料。因而,这果园里的树叶都成了宝贝。几场大风刮过,从园子外就能看见红褐色的树叶已落了厚厚的一层,真诱人啊!可这属于集体所有,也就是说要等人家生产队里捡拾完,我们才可以进去捡拾一些零星的树叶。就这点树叶也会引起人们的贪欲。总有这么些人会伺机而入,偷着捡拾树叶。而干这些活的呢,大多都是半大孩子。那么简单的一项劳动,弄得像是在打一场战役。只是因为这些树底下积攒下的厚厚的树叶,人们察看地势,观察敌情,蹑手蹑脚,逶迤而行,就为满足小小的有柴烧的欲望。可这足以让看园人苦不堪言。他们本来也就两三个人,哪里看得过来这么大面积的果园。看园人左追右截,而盗窃者声东击西,累得看园人气喘吁吁,精疲力尽。渐渐地,看园人也学乖了,他们不再频于奔命地追了,只是远距离大声喝喊警告,只要把盗窃者喝走,也就了事。有时,看园人往往会捉到那么几个跑得慢的倒霉鬼,而所谓的窃贼只不过是些孩子。看园人又夺筐又粗暴喝喊的一顿折腾之后,便是孩子一阵惊恐的哭喊。看园人心一软,也就倒空孩子筐里的树叶,一顿严厉的警告之后放掉他们。毕竟是孩子,罪过只不过是偷个树叶,算不上多大罪过,大人能奈他几何?
时代在前进,社会生产经济结构在发生着变化,我们也在劳动中日益成长起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农村土地还未承包到户之前,生产队里的劳动形式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人们下地干活已有了承包的雏形。比如秋季里的活计都是以劳动报酬来记工分,再不是以前的平均分配。就拿玉米地来说,现在科技发达了,机器停在地边,一会的功夫就把玉米收获下来。而过去不同,拾掇一块玉米地要经过好几道手续,砍尖儿、打叶、掰玉米、凿玉米秸……这还不包括场院里的包玉米、脱玉米粒两项活儿。而这一道道活计里都是以干活的量多少合计工分,这个量是以垄、耧来计算,因而以多劳多酬的方法来刺激人们的劳动积极性。劳动中便出现了一幕幕奇异的现象。为了多拿工分,男女老少齐上阵,也就有了父母与子女同劳动的现象。在玉米地里的活计中,除去凿玉米秸我们不会干,其他活儿样样还都拿得起来。尽管那小胳膊上被玉米叶子划满一道道细小的伤痕,尽管砍尖儿够不到那高高的玉米颗,尽管那手上有掰玉米棒磨起了燎泡,可我们个个干得起劲。我和二妹、弟弟都曾给父母帮过不少的忙,因为是并无多大劳动力气的孩子,人们把这种帮衬大人干活的形式叫做“挂铃铛”。其实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铃铛们”,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些劳动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这些孩子们干出来的。
后来人们把这种劳动计酬方式发展到场院里的活计里。地里的谷子、玉米用马车、拖垃机集中运到到场院里。平时空旷的场院,此时已变得拥挤不堪。新收下来的谷子、玉米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赫然遍布于场院中央及四周。为了方便碾压谷粒,人们需要从谷秧上把谷穗取下来,这项活儿俗话称“扫谷子”。我们把谷穗用镰刀从稻秧上割下来,再把无穗谷草另放一边,捆成一个个小捆。生产队会计负责用台秤称量这些谷草,以多少斤为一分工计算,以此来调动人们干活的积极性。这项活儿妇女、儿童、老人都能参与。通常是男女老少齐上阵,镰刀飞舞,谷穗齐唰唰落地,一个个无穗谷草捆堆成了小山。场面颇为壮观。有意思的是,人们为了赚取那谷草的斤两,人们也会绞尽脑汁,干一些令人吃惊的举动来。一个个新割来的谷子捆,在场院里都是堆成垛的,上面的谷子捆经过几日的暴晒,已经干了,分量轻些,而到了垛底的谷子捆潮湿,谷草分量会重一些。就为这点小利,人们都要争先恐后地去抢那垛底下的谷草捆。现在提起这些,很替当时的人们难为情。这种行为有点狡黠,又有些猥琐,为现代人们所不齿。可那时人们做这些的时候却是极为认真的,甚至为这点小利人们之间还起冲突。想想还不是物质极其缺乏造成的。带苞的玉米拉到场院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等到地里农活不忙了,妇女和孩子们开始到院里来包棒子。包棒子,小孩都会。拿一小板凳,往玉米堆前一坐,半天能让黄灿灿的玉米堆成小山。说起来很容易干的活计,时间长了也会累得手指甲盖疼。于是人们会准备一把铁锥,顺玉米苞的虚尖一挑,两手用力往下一抹,一掰,就算完成。这样子又省力气,包得还快。队里的会计总要记得用台秤称一称,按斤两来记工。那时的工分就是你的劳动所得。到年底按工分计算所得收入。对于这些我为什么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时干活真的是一种拼的劲头。至于承包到户之后,人们倒是不急于把活儿干得那么卖力。原因显而易见,成果快慢都是自己的了,何必弄得自己紧张兮兮,疲累不堪呢?说起来还是一个钱字,在经济困难时期,一年到头人们就指着那点收入过日子,谁都得拼命干,才能维持着一家人不挨饿。
等到土地承包到户之后,人们干活从容多了。尽管也是累,但那是一种高兴的心理,畅快的累。因为人们付出一分辛劳,就有一分成果。我的父母勤劳能干,这时的我和二妹也长大成人,地里的活计也完全能抵挡一面了。当秋风送爽果实累累的时候,也是我们一家干得正欢的时刻。每次的劳动就像打一场战役,无论干哪项活儿,父亲都是打先锋的,后面母亲紧紧跟随,再后面是二妹,隔着那么小一段就是我,再后面是小弟和小妹。看父亲干活,那简直是风卷残云般迅疾,一双手忙碌起来,打尖、打叶、掰玉米,无论哪项活儿都是干净利索。眼前的一片庄稼随着父亲的动作顺势倒下去,汗水小水流般在脸上流淌着,他也更顾不上擦一把。母亲不甘示弱,紧随于父亲身后,她是庄稼行里的好手,一点不比父亲逊色。个头并不高的二妹,她紧紧跟着母亲的节奏,动作麻利快。为了跟上他们干活的速度,我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力气,虽然隔了一段距离,我竟然也能把这段距离保持到底。而弟弟和小妹则不然了。弟弟总在卖嘴皮子,动不动耍赖,小妹更是有意思。活还没干多少,先是叫开了苦,“快累死啦……快热死了……我不行了啊……得拿担架来抬……”一家人手脚不得闲地干着,嘴里不停地说笑着,干半天活竟不觉得累。多少年过后,这一家人劳动的场景经常浮现在我眼前。后来我们各自出嫁,聚少离多,才慢慢体会到,那种热闹温馨的劳动场面是多么值得怀念!那是我们一家人最为快乐的时光。
随着一个个秋天的来来又去去,我们也迎来了自己的人生之秋。这个时候我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干活的时候会多一个健壮的少年。同样在秋天出生的儿子对土地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有关于地里的活儿,他是样样干得踏实。他从不喊苦叫累,他干活认真的劲头深得外公外婆的喜爱。与他相差一岁的表弟,干活可就没儿子那么大的耐心了。他长得细皮嫩肉,一会功夫便磨起了燎泡。一会嚷着身上发痒,一会闹着口渴,后来径自一人到地边去玩儿。忙碌的还是父亲和母亲,不过这时已经多了一个干活能手,那就是个子并不高的妹夫。他庄稼人出身,吃苦受累已经习惯了的。因而,家里的累活、重活一直是父亲和他在干。一袋袋玉米棒,他飞快地抄起来就像小玩具一样地扛在肩上,一路小跑地把它们扔进车厢。活儿不多,干活儿的人不少,累不着人,干活儿也就干出了乐趣。我们相互说着家长里短,议论着国家大事,紧张的劳动间隙竟也谈笑风生。
常常在一起干活,久了,也会观察出不同的秉性特点来。父母的勤劳如故,妹夫的任劳任怨,儿子的踏实肯干,小侄子的顽皮淘气,表现还不如儿子踏实、干点活儿便直腰看地头的丈夫,还有在一旁叽叽喳喳不断嬉闹的小外甥……一家人在一起劳动,相互配合协作,相互礼让,相互尊重,劳动中融进了和谐温馨的氛围。人们手里忙活着,说着,笑着,尽情随意,还有时不时从田野里不断飘出来的优美、动听的歌声,惊飞了一群觅食的小鸟,扑棱棱直冲湛蓝的天空。干活累吗?根本没觉出来,累早跑到爪洼国里去了。
家乡的田野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它的色彩,当秋天带着成熟的风韵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我却有了些许失落。毕竟那片值得留恋的田野里,少了父亲忙碌的身影。父亲在的时候,我每年都回家帮家里干活,这好像是我的一项多少年来不可变更的任务。而当我的亲人不在的时候,我却要与我朝夕相处的那片丰腴的田野告别了。父亲不在了,属于他的那一块块土地和那一片片庄稼将永远离我远去。我多年回家帮忙收秋的习惯将会就此停止。当我在闭着眼睛都能认得出来的那块土地上来回逡巡的时候,我的失落已悄然侵入心底。眼前依稀可见一家人劳动热闹的场景,那欢声笑语声还清晰在耳,老牛车满载秋天的果实,慢慢悠悠从土路上碾压而过,车上的父亲嘴里哼着小曲,尘土还在轻轻飞扬……
秋天那片田野,是我永远向往的故土,是我依恋的心灵之乡。
我爱家乡秋天的那片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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