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的世界散文
我是一条小金鱼。如果真要知道到底有多小,用尺量的话可能只有五厘米。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从记事起,我就同各种身姿奇异、色彩绚丽的大小金鱼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缸里。那个过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每天都拿些细细的粉末状的东西撒在鱼缸里,我们都知道是吃的来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们的鼻子够灵敏,而是经验和习惯告诉我们,除了吃的再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惊喜。此刻我和同伴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张开嘴快速地游向食物。大家要全力以赴地争取能多吃到一点,因为今天没吃着,又得等到明天,这对于我们的肚子来说时间太漫长了。不知道是谁传播舆论说金鱼一天只能吃一次,而且要少量,否则会撑死。唉,没有沟通果然很可怕。这些荒诞不经的滑稽之谈总是让我们挨饿,所以我们抢食一空大概10秒不到。听说人类是为钱伤不起,那我们金鱼是为吃而破坏了和谐。 我们虽然过得很清闲,但我们没有更大的地方可去,我经常渴望辽阔无际的自由。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为了自由而战。可笑的是我们虽然是弱者,却找不到强敌。
每天看着行人匆匆而过的时候,我心里就会有这样一番炫耀的自我安慰:虽然我没有你们人类自由,但我有免费的食物吃,不要为住在哪里发愁。这时候我总算能找到点做金鱼的优越感。当然如果有谁对我的优越感不屑的话,那就说明你还没有意识到这吃住的困难性。去看看BBC的记录片吧,看完就会知道这年头混饭吃有多不容易,要有个窝有多难。
我每天看上去都很快乐,但是我也有自己的悲伤。每次看见一同生活嘻戏过的同伴离开时,我眼里的忧伤没人能看得见,至少我知道人类是看不见的,因为他们都是毫不掩饰地带着无限欢乐的样子离开的。不过慢慢的我也接受了这个隔三差五的离别,旧的同伴走了,新的同伴接至而来,如此周而复始。说实话,当那些金鱼被一条一条地被带走时,我除了难过心里还闪过些卑鄙的欣喜,幸好我跑得快没有被抓走。
日子就在这样在每天吃得舒服,游得逍遥自在的时候悄悄溜走了。有一天我闲逛时,突然发现自己熟悉的金鱼越来越少了,我才想到自己在这鱼缸里已经呆了大半年了。我突然很好奇被带走的金鱼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有就是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是每次都幸运的逃脱,还是因为不漂亮那些人才不想带我走?我一直以为是前者。天哪!难道我不漂亮吗?我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马上转了几圈,四周都是透明的,怎么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如果真因为我长得丑才一直被留在这里,那以前每次逃脱的欣喜都变成了现在最大的讽刺。
再有人来挑金鱼时,我都努力地游过去,高兴地迎刃而上。有一次我终于幸运地落网了,结果却是毫不留情地被刷了下来,我当时很难堪。在被一次次的淘汰后,我才我意识到自己是一条观赏金鱼。我的价值在于人类把我带回家,看见我时他们会赏心悦目,心情愉快。我恨自己以前没有想到这些。
看来我的外表是没有优势了,又被困在鱼堆里,大家都各有特色,我如何离开这里体现价值?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呆在这里贪图舒服,因为在这里永远没有人会欣赏到我。要想到新的地方去,我就只能付出比其它金鱼更多的努力。
要说以前,我那是游的慵懒,现在我是游得欢快。我要找出自己的优势,没有漂亮的外表,但我要有健康的身体。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有了一项新技能,那就是当我昂首挺胸,头向上吐泡泡时,我的嘴巴竟然能发出很大的响声,我想那串串的泡泡再配上这声音,应该会让我看上去显得既精神又可爱。这是其它金鱼做不到的,我窃喜。静静等待着有缘的新主人到来。
可是几天过去了,我还在这个地方。
此刻正有一位妈妈带着一位五岁的小男孩来到了鱼缸前。这位母亲让孩子自己挑选喜欢的金鱼。我打量这个小男孩:白白的皮肤,光洁饱满的额头,大大的眼睛专注有神,黄色的上衣,蓝格子的短裤,让他更显得漂亮可爱。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毫不犹豫地游到了最前面。小男孩左看右看,不知道要选哪条好,我知道发挥自己特殊才能的时候到了。果然,小男孩看见我的表演后果断地把我捞了起来。可能是他太兴奋了,我刚被捞起来时,他手一抖,我被无情地摔到地上了。离开了水再加上摔了一跤,我马上像得了哮喘一样无法呼吸,垂死挣扎在地面上。幸好小男孩马上把我拿起来放进那个男人早已准备好的水袋里。我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从来没觉得水竟然这么好喝。这时孩子的妈妈却说:不要了,刚才都摔地上去了,肯定活不长,再重新挑一条吧!小男孩说:不,我就要这条,谁说它活不长,你看它游得多好!掉地上去了都能吐泡泡呢!
他们不知道,这几下的游摆和吐气是我最后的一丝力气!
我被这对母子高兴地带回了家,好好修养了几天我才有精神环顾新环境。我被安排在一个圆形的鱼缸里,虽然小了点,但只有我一条金鱼,住得倒也宽畅舒适。当然最让人兴奋的莫过于再没有金鱼和我抢食物了,我每天都体会这悠闲进食的快乐,细嚼慢咽果然很是享受。
一天中我最快乐的日子是早晨,这个家里的人都陆续起床了,小男孩必然是第一个来看我,然后是他的妈妈,然后是......圆圆的脑袋围了一圈。这时候我就把全身的精神都集中起来,欢快地游,用力地吐着泡泡,尽量把声音弄得更大。我想世界上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付出了努力得到了相应的回报。我的回报是大家都很开心!每个人都是看着我笑咪咪地离开的。特别是小男孩,高兴之余还要用手拉拉我的尾巴以示对我的喜爱,但是我怕受伤,所以每次都逃得飞快。早晨过后他们一整天都见不着人,我一直在想,他们到底干嘛去了?怎么会离开这么久?可是任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
此刻我寂寞得要发疯,我有些怀念以前群居的日子,虽然偶尔吃不饱但也没这样无聊。没有金鱼陪伴的`日子实在寂寞得可怕,我想要个伴。可是我要如何向主人转达我的意思呢?我想起了小男孩不吃饭,他爸爸妈妈总是哄得他很开心,我也想试试不吃食物,饿了没力气游,没力气吐泡泡,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我开心。于是在三天不吃食物之后,我终于迎来了我的同伴,一对突突的眼睛长在头顶上,尾巴漂亮的不像话的金鱼。主人叫它小黑。为了要给小黑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小男孩竟然自作主张地要换鱼缸里的水。他高兴地把我们两个放在水龙头下,于是我和黑金鱼见面的第一天就共同经历了这一生中的第一次海啸,所幸的是我们大难不死,成了患难与共的好朋友。好到食物可以平分,一起逗主人开心,每日相依相偎。
这天,小黑用憨厚的眼睛看着我说:黄哥,你能不能教我吐泡泡发声音的本领?我也想和你一样逗主人开心。我用眼睛斜瞄了它一眼,心想敢情这小黑还挺会装嘛,平时啥事都依我,连我咬它的尾巴都不躲,原来是有预谋的。我故意傲慢地说:这本领可是我学了很久才学来的,教你是可以,不过你准备拿什么回报我呢?小黑低下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黄哥,除了食物我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我把每天的食物分一半给你可以吗?我说:那你不是吃不饱吗?小黑一脸的坚决:没关系,我撑得住。我一时恍惚,小黑让我想起了当时自己在偶尔的情况下学会了吐泡泡发声音的情景,我是为了要离开那个地方实现自己的价值,小黑是为了逗主人开心,这结果不是一样的吗?我更加喜欢小黑了。
小黑很是勤奋,很快就把我的本领学会了,当然是在我装模作样的指教下学会的。于是早上的时间变得更欢快了。我们的日子真是神仙都要羡慕几分。只是小黑会像刚来的时候那样味口不好,会把一半甚至一大半的食物给我。我没太在意,游累了会吃不下,我有过这种经验。直到小黑吃得越来越少,脑袋露不出水面我才知道它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我心急如焚,小男孩很及时地发现了小黑的不对劲,大主人更加勤奋地给我们换水,我以为这样小黑就会好起来,可是没想到小黑的身上竟然长了白点,变得更加严重。
这天黄昏,小黑对我说:黄哥,其实在来这之前我就有些不舒服了,是你让我活这么久,这些日子我过得真是快活。我知道自己是一条幸运的金鱼,那么多的金鱼,主人却独独把我带回了家。
我说:你既然知道就不准死。
小黑又略显得意地说:黄哥,其实我也有一个本领呢,我会认得颜色,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黄哥吗?因为你身上的颜色是黄色的!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颜色吧?我本来是要教你的,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我故意生气地说:你有这个本领竟然还不告诉我。我命令你好好养病,等好了教我认颜色,我都教了你吐泡泡发声音。
小黑很坚定的说:可以。接着是我们两个长时间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小黑用忧伤的眼神看着我说:黄哥,我虽然会认颜色,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颜色,长什么样。我漂亮吗?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小黑只知道吐泡泡是我的本领,其实我更大的本领就是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当小黑来的第一天,小男孩就高兴地对我说:小黄,你看,我给你找了个伴,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这下你总该高兴了吧?只是它看上去好像没你有力气,你能让它游得快些吗?
我兴奋地左右晃着自己的尾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啊!我的小主人为了我能开心,把除了颜色之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生了病的小黑带回来给我作伴。 可是我的主人因为年纪小,让我和小黑经历了一次要命的海啸,我休息一下就复原了,但是小黑的身体却变得更加虚弱!我只能每天逗它游,让它的身体能够变得强壮。听了它吐泡泡发出的声音,我以为它好了,会和我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的生活下去。
我猛晃两下把眼泪甩进水里故作轻松地说:你这条笨金鱼,你怎么不问我,黄哥有很多本领呢,我知道你长什么样,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颜色,但是主人叫你小黑,你应该就是黑色的.你的眼睛大大的顶在脑袋上忽闪忽闪的,非常有神,你游的时候尾巴比跳巴蕾舞还漂亮!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能听懂人说的话,小主人说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呢,还说我们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金鱼。但是我不知道黄色是什么颜色,等你好了,我教你听人说话,你教我认颜色好不好?
小黑用脸在我的脸上蹭了几下,高兴地轻轻闭上了眼睛。我知道它是答应了。
我的泪水整日淹没在水里。
我不想游,不想吃食物,满脑子都是小黑瘦小的身体。小男孩把食物放进我嘴边,我就含在了嘴里,我不想让小男孩看见我绝食的样子,我怕他难过,等他走了我再把食物吐出来。可能真是太伤心了,加上不吃东西,第二天,我的头就抬不起来了。主人极力地想给我治病,连他们人吃的那个什么叫抗生素的东西都给我吃了,我很感激,但我拒绝吃药。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努力抬起头,最后一眼望向我深爱着的主人们。我想我和小黑曾经是有给他们带来过快乐的。现在我们要自私一回,去寻找自己的快乐。
小黑,你看见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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