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的散文
儿子撂下一句“从此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的话后,提着拉杆箱给我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也给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划上了一个符号。当我放松那根紧绷的弦才蓦然发现,自己已有两三年没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了。于是积攒了一些假期,在一个街灯未熄的早晨我踏上了归乡的路。乘飞机,坐高铁,又转乘省际班车,颠簸了一天,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回到了我们那个不大的小城。从海口到老家,一天中穿越了两个季节。那种刺骨的冷,也还真是几十年前家乡的那个味儿。在这个久违的冬里穿行,真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别人常说的情到浓时方生怯吧。远远的我就看到街灯下等待我的父母,母亲由于腰椎间盘突出的原因腰背不再挺直,她弯着腰,在父亲的搀扶下向我这边张望着。这两位风雨中执手走过五十个春秋的老人,站在昏黄的街灯下,于寒风中等待远归的女儿。
我快步走近,一声“爸妈我回来了”余下的话已哽噎在喉,母亲用一如继往的目光看着我,一句“天冷快回屋”的话,唤醒了我所有温暖的记忆。父亲执意要过我的`行李箱,让我扶着母亲,他先上楼去给我煮饭。已进不惑的我,此时此刻真的体会到“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的真切含义。
一进屋,母亲就拿出一双崭新的棉拖鞋让我换上,说脚暖和了身子骨也就不冷了,然后又不停地在衣柜中为我找棉衣绒裤。一旁的我已经明显地感受到母亲的动作已再无当年的利落,甚至有些迟钝。可她就是停不下来,唯恐天气冻坏了他们这个远道归来的女儿。我小时候母亲为我做这一切时我受的心安理得,也许习惯了接受也就忘记了感恩吧。再后来我也为人母,也同样为自己的儿子复制着母亲那一惯的动作。我做的也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彻头彻尾。而今天,当年迈的母亲再为我做这一切时,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轰击着我的大脑,并任由情感决堤。那一刻,对于父母的爱,我悟的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透彻。当父亲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面前时,那种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又一次击中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眼泪无声地流下,我近似夸张地狼吞虎咽着。坐在一旁为我剥大葱的父亲笑着说:“这么大的人了还是那个吃相”。而我带着泪笑了,那种痛快,也只有在父母那里才能找回。曾经久违了的当女儿的感觉,从见到父母的那一刻起,已经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而看着年近古稀的二老,怎能不由衷地感慨;有父母的儿女,是天下最幸福的了。
刚放下碗筷,母亲就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我脚边,并用手试下水温,又加一小瓢冷水后让我泡泡脚。说能去掉一天的疲惫,还说一路太辛苦,让我早点儿休息。而我的铺盖母亲也全换上了新的,脚头还为我放了一个暖水袋。父亲还嘱咐我明早要睡个自然醒,还说冰箱里有给我包的饺子。现成的,起床再煮,方便。面对父母的爱我却说不出一句感谢的话来,躺在被窝里,心是如般地踏实,一夜无梦。
早晨醒来,看到门框上头悬着一根横木。母亲正吃力地踮着脚,双手抓着横木努力往上拉着身体,一旁的父亲一边护着母亲的安全,一边不失时机地给母亲以鼓励。我看着母亲动作的艰难,一时呆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就是父亲打电话经常提的在家里为母亲做的牵引,一种痛淹没了我整个的心。我曾数次要求他们来海南治疗,不行就去301医院做个小手术。可父亲和母亲都坚决反对,说人过七十不动刀,再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也就是趁这次探家,我好说歹说母亲才同意和我一起去省城做个体检。我一路搀着母亲,看着她行走的艰难,真的是心疼。挂了专家号,结果下午出来,医生也主张保守治疗。说年纪大了,骨头如一根朽木动不得,只能以锻炼为主。可一想到母亲在家里那牵引的动作时,愧疚之心就攫动了我。母亲这病,又怎么不是我们当儿女的造的孽。父母含辛茹苦拉扯我们姐弟仨成人,本该喘口气,可里孙子外孙又都撂给了他们。甚至在大侄女刚满仨月就让二老带了,二老只是想让弟和弟妹无后顾之忧地安心工作。进城后,父亲更是闲不住,夏天把冰柜推到大门口,并买了一台配钥匙的小机器,每天就那样在薄利中经营着。在我印象中,二老从未开口向我们姐弟仨要过钱,也总是在电话中说不缺钱,而我们打回去的钱他们也原封不动地放着。听母亲讲,楼道里的灯常坏又无人管,父亲就自己买来,把灯泡安上。一楼到六楼,无一例外。为这母亲也吵过父亲,毕竟上了年纪了,伤不起。可父亲总是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这次回来,我也劝父亲要服老别逞强,可门外一声“韩叔”,他又立马出去回应,我知道父亲又去学雷锋了。
在父母的教育下,姐和弟的几个孩子也算争气,一个个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本来可以安享晚年,我也有接他们来海南的打算,可二老总以身子骨还硬朗为借口一推再推。我也知道他们是不想给我一丝的负担,小车不倒一直推。细想想,家中的担子二老扛了几十年,如今该换换肩膀,他们却把自己当成儿女的包袱了。
我的假期有限,在这有限的几天里,我只有用疯狂购物来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大到空调洗衣机,小到米油洗衣粉,能想到的我尽可能往家里搬。尽管二老一再劝阻,说守着超市,随时可以买,可我不管不顾,也一直按自己的意愿操作着。
临行的前一晚上,我端到二老面前一大盆温水,并亲自为二老洗了脚,剪了指甲,并用刀子轻轻地刮去了他们脚底下带有沧桑感的老茧。也正是这个时候,父亲和我认真地说起了百年之后的事。父亲问的是那样的小心,总好象又要给儿女添麻烦一样,他们对自己的那份约束啊,让我做女儿的无地自容。父亲说我姐仨都在海南安了家,他们二老走不动的时候肯定要跟着儿女了。他把身后事看的很淡,哪里黄土都埋人。还说人死如灯灭,那么多人都烧了,他们不怕什么,只是听说墓地很贵,不知要花多少钱,能不能买的起。他们只要求入土为安,这些年我们给他们寄的钱他二老分文未动,说将来拿出来买一个墓地,钱不够的话就让我们姐弟仨分摊一些。父亲讲的很平静,可我听着揪心,这原本是我们儿女们份内之事,可在父母那里,却成了对儿女的亏欠。我多么希望二老开口问我们姐仨要求些什么,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已近古稀,却还是活的那么倔强。我说等他们来海南了,我会带着他们去看看,让二老亲自选,我们不迷信也不忌讳,选好了也安心。父母听后开心地笑了,可我却笑不起来,在我伟大的父母面前,我渺小如尘。
临行前,我悄悄放一摞钱在母亲的枕头下面,我也知道,抛开孝心不说,这也是我为了换取一份心安,让心少些愧疚。可这沧海一粟,又怎么能减轻心里那沉沉的负荷,父母那份爱呀,又怎能是这钱承载起的。自从父母孕育我们生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辈子的愧欠了。那比山高比海深的爱,穷此一生又能偿还多少?
回到海口又是华灯初上时,而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远处昏黄街灯下于寒风中执手相握的两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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