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柳思散文
江南的春天醒得早,最先睁开的是柳芽,它是春天的眼。
垂柳冬天叶落得迟,有时一些老叶甚至会邂逅一场小雪,清瘦的枝条上挂了伶仃的黄叶和薄雪,终究有一点凄凉。
它怎甘如此,未及叶全然落完,就迫不及待地睁开柳眼,四处探看。过不了几日,那柳叶眉就弯了,春天便多了几分俊俏。
垂柳本应属于春天,江南的春天纵使绿意葱茏,姹紫嫣红,但如若没有了飘拂的垂柳,定是少了一份灵动和妩媚。
垂柳最喜傍依于水岸,有些地方将其称之为水柳,真是恰如其分。没有柳的水岸是寂寞的,柳是水的情人。初春,一河寒水,泛着清光,兀自地向前流去;青石小桥,静默不语,幽幽地透着冷寂;花未开,风未暖。那水柳却渐渐绿起来了,舞起来了,披着发丝,扭着腰肢,安静的季节骤然生动起来。她抚着石桥,石桥柔了;吻着流水,流水软了;追着春花,春花艳了;缠着春风,春风暖了。
江南的水柳实在是媚,媚到了骨子里。
这柳成全了一代词人柳永,除了姓氏,他的一生也与柳密切相关。“杨柳岸边,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柳词如此风行,可见,大宋坊间,柳永是个绝对的名人。“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写尽了钱塘的柔媚和繁华。而那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更是将柳的忧伤之媚写到了极致,故而成为千古佳句。
那“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其实最媚。只是弱柳扶风般的一挪足,就如此楚楚动人,让风流倜傥的宝哥哥,端的生出无限的怜爱。从此,那肤若凝脂,冰肌玉骨的'宝钗,那大观园里如云的佳丽,即使入了他的眼,却再也入不了他的心了!
柳的媚里总有些伤感。因“柳”与“留”谐音,古人有折柳送别的民间习俗,在文人墨客中,尤为时尚。张九龄有诗《折杨柳》:“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一枝何足贵,怜是故园春。”乐观洒脱的李白亦有伤感之时:“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古人写柳的诗句不胜枚举,多寄以离别之感和故园之思。
想起了故园,我便想起了高原,想起了高原上那一株株坚韧的红柳。
青藏高原的柴达木地区,海拔近三千米。除了茫茫的戈壁滩就是盐碱地,植物很少,红柳居多。红柳身材矮小,一般三到四米,外形朴拙,找不到一丝柳的柔媚和婀娜。但它根系发达,生命力超强,具有干旱旱不死、牛羊啃不死、刀斧砍不死、沙土埋不死、水涝淹不死的“五不死”特性。
它为什么生活在这里?这是幼时我很费解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这是少女时代我质问父亲的一个问题。
父亲平静地看看我,没有作答。我充满怨气,无法理解父辈这批军人为了开拓大西北,竟将自己的子女置于如此荒瘠之地。
二十多年后,我逃也似地离开了高原。我以为我会忘记那片土地,可在时光的小屋里,那形如火炬的沙柳,一次次造访,在我的梦里蓬勃生长,在我的心里烈烈燃烧。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地已经扎根在生命里。
父母退休后,来到我身边,竟带来了几个红柳根。
红柳根因常年干旱缺水,木质紧致、坚硬,造型十分奇特,虬曲盘错,极具刚健苍劲之美,无须雕琢,是天然的艺术品。
我如获至宝,迁居多次,都紧紧随带。多年来,尽管江南潮湿,这红柳根却不蛀,不蚀,不腐,坚硬如初。
父亲常常擦拭它,像擦拭他过往的生活。他一生经历坎坷,辗转多地,做过很多工作,三十多年的高原生活让他显得苍老,可他从未自怨自艾,只是认真地过好每一段日子,他用一生的平和来回答了我当年所有的疑问。
我不再为红柳鸣冤,也不再为过去叫屈。
人生的每一段日子都值得珍惜,无所谓得失。我爱大美高原的蓝天白云,戈壁大漠,它赋予我的灵魂以红柳般的紧致与坚韧;我亦爱水墨江南的烟雨小桥,桃花流水,它赋予我的生命以水柳般的柔媚与灵秀。
它们与我一脉相通,因为,我的根须在高原,我的枝叶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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