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年味的抒情散文
当我从腊月二十三的一缕阳光里第一次感受到春的气息,我就养成了每天午后出去走走的习惯,因为心里惦记着,想去看看哪些花在开,哪些草在绿,哪些树在萌芽,哪些鸟在回家。不知不觉,竟行至墓地,此处的空气里还残存着硫磺的味道,虽然昨天下过雨,仍是未能将其洗尽。蓦然想起,今天已是初五,年已过去,年的记忆还徘徊在脑海里,鲜活不改,年的气息还弥漫在空气里,浓度不减……
【一】象棋
刚刚迈入腊月的门槛,人们就开始营造过年的氛围。城市逐渐换上羽衣,商家开始出售年货,游子准备回归家乡……一步步,过年的氛围被大家催促着高涨,直至除夕夜达到高潮。
守岁是除夕夜的一项重要仪式,虽然现在很多人已经认为守岁没有必要或者没有意义,但是我们家每年都在坚持,从来没有间断过。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我们家守岁就是全家人围在一起,一边看春晚,一边听爷爷奶奶讲他们小时候过年的各种事情。我听着,看着,笑着,问着,等着,屋子里热闹极了,也温馨极了。
爷爷奶奶不在了以后,我们家的守岁就是我、爸爸、叔叔之间的对弈。春晚渐渐淡出我们的世界,最初是没有人看也把电视开着,制造一种热闹的气氛,后来,我们都认为安静的氛围更适合下棋,我们家至此与与春晚绝缘。
零点以前,天地间安静极了,只时而会有烟花绽放前的绝响传来。我和爸爸、叔叔围着一张桌子,守着一副象棋,在棋子与棋盘的碰撞声中等待一段岁月与另一段岁月的交接。
其实,这副象棋已经沧桑不已,它至少已陪我们跨越过十次年岁的交替。木制棋盒因保存不善和时间长久已经分解成两半,棋子上散落着洗也洗不掉的老人斑一样的黑点,代表棋子身份的红黑字体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鲜艳色彩,幸运的是,棋子的数量依然完整。记得初学下棋的时候,这副象棋在我眼里是那么巨大,每一颗棋子捏在手里都分量十足;如今,我伸开手掌,掌心里的棋子是那么娇小,握在手心不过是轻而易举。
相比于自己参战,我更喜欢看别人下棋,所以,今年我还是选择了做叔叔和爸爸的公证人。和小时候看他们下棋不同,那时的'我最爱看的是换棋,棋盘上的棋越少,我越容易看懂,也越容易判断局势;现在,从他们动第一颗棋子,我就把棋盘上的形势印在了心里,并在心中对他们走出的每一步迅速作出评价。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我是算不得君子的,面对叔叔或者爸爸明显的失误,我有时会忍不住嗟叹,看见他们其中一人身陷僵局,我又会立即与他统一战线,想办法帮他改善局面。叔叔常说我是个两面派,两边帮,我总是得意地笑。这是我们自己的棋,也是我们自己的局,多个搅局的人多份开心而已,输赢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快乐地在一起。
总觉得现在的时间过得太快,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讲故事,那除夕夜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现在几局棋下来,零点的钟声就已敲响。鞭炮齐鸣那一刻,这副象棋完成了他的又一次历史使命,悄然退居到我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但我知道,它一直都在那里,默默地见证着我的长大,见证着叔叔和爸爸的老去。
【二】挂坟
大年初一,一早醒来,给家人拜过年,吃过汤圆,便坐等亲戚们回来,然后一起去山上给逝去的亲人拜年,这就是我们这里的挂坟。
农村的土地不像城市里,寸土寸金,规划严格,农村的丧葬制度也不像城市里,一板一眼,受限严重。在许多老一辈农村人的观念里,能够得一块风水宝地入土为安是他们死前最大的心愿,而城市里的火葬,他们根本瞧不上眼。
墓地的选择,一般是由阴阳师、逝者家属以及土地的主人共同决定,其中阴阳师起的作用最大。如果阴阳师挑出的土地是无主的空地,那大家都省事,如果是别人的庄稼地,那就还需要逝者家属去做通土地主人的工作,或求求人,晓以情理,或给一定的费用,赔偿土地主人的损失。总之,一定要给逝者择一处最好的栖身之地。这样一来,许多空地也就慢慢都演变成了墓地,俗称“坟坝”。
按理说,挂坟的时候,应该是所有逝去的亲人都要去祭拜的,可是有的坟墓随着时间的推移很难再寻到具体位置,所以,我们也就只拜爷爷,奶奶,大爷爷,大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还有英年早逝的三爷。需要祭拜的亲人不多,可是都分布在不同的山头,一路下来,半天也就过去了。
今年挂坟与往年相比,出现了一点不同。爷爷奶奶的坟墓分别在两个对立的山头上,遥遥相望。大家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的时候,分成了两路,他们的说法是,一部分人去祭拜爷爷,一部分人去祭拜奶奶,分开走,这样效率高些。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本来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了,拜与不拜全在亲友的一点念想和一份心意,在这种事情上求效率,祭拜也就失去了该有的意义。既然懒得拜,那就不拜也罢。
我对叔叔说:“那是我的爷爷奶奶,我都要拜。”叔叔同意了,带着我和表弟,先给爷爷拜了年,再去给奶奶拜了年。
爷爷的坟头长满了野油菜花,是所有坟头里最有生机的。叔叔开玩笑说:“你看你爷爷,戴了满头的花。”我说:“是啊,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死了也要跟别人不一样呢。”
站在奶奶坟前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以至于那天连一句“奶奶,我来看你了”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初三那天,我散步时无意间又走到了奶奶坟前,想起自己初一那天面对奶奶的心情,很想弄清楚是为什么。我静静地站着,在心里问奶奶:“为什么?”奶奶没有回答我。我在那里待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是因为我的心野了,总想着离开重庆,可面对奶奶,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一份不舍,还有愧疚。这么多年过去了,奶奶依旧是我在这个家里最敬爱的人。因为在所有亲人里,只有奶奶给过我一份完整的亲情和温暖。
【三】野菜
春节期间,每天都会有人回来挂坟。他们大多已经离开农村,定居城市,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拜拜逝去的亲人。鞭炮声此起彼伏,纸钱燃烧的灰烬四处飞扬,空气里满是硝烟的味道。
有些人拜完逝去的亲人后,会就近在一户村民家借一把锄头,到地里去挖野菜。鱼腥草和蒲公英是他们挖得最多的两种野菜。不知道是不是来赶趟凑热闹,春节伊始,各种花、树、草都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该抽芽的抽芽,该开花的开花。鱼腥草和蒲公英也在这盛大的节日里,前者拼了命地发芽,后者拼了命地开花。
鱼腥草在我们这里的名字叫折耳根,紫红色叶子,雪白的根,闻起来有股鱼腥味,入口还带点辛辣,糖醋折耳根是这里许多人都喜爱一道凉拌菜。有些常年在外工作,或者迁居城市的人春节回来给亲戚家拜年时,直接就说:“鸡鸭鱼肉什么的都别弄了,就给我弄一盘凉拌折耳根就行。”主人家当然不能真的这么怠慢难得来一趟的客人,只以一份凉拌折耳根招待他们,但是客人提了要求,就算主人家里没有这种野菜,也会马上让人到地里去挖回来,洗干净了拌好给客人呈上。想得周到的主人还会多挖一些,洗净了让他们带回家去。
蒲公英在我们这里的名字叫灯笼花,因为蒲公英凋谢时洁白的种子呈蓬松的球状,形如灯笼。灯笼花是拿来炖肉的,据说最好是用春雷前的,春雷后的灯笼花味道苦涩无比。此时的灯笼花就刚好,花鲜叶嫩,可以洗净后直接下锅,也可以风干了储藏起来日后再用。
小时候,我很不能理解人们对这两种野菜的热爱,长大了才慢慢发现,真正喜爱这类菜肴的都是离乡的人,当地人虽然也爱,但也只是时令到了尝尝鲜,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想吃的愿望。离乡的人不同,他们不仅吃的是一种特殊的滋味,更是一道乡愁,一份对昔年岁月的缅怀。无论是折耳根的辛辣,还是灯笼花的苦涩,刺激的都不仅仅是离乡之人舌尖的味蕾,还有他们那颗被与这片土地的相关记忆填满的心。而我之所以一直不喜欢这两种菜的味道,也许,真是因为我还没真正离开过这片土地。
年的味道,因地域差异,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特色,因人情的不同,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定义。我尝到的年味,除了普天同庆的热闹,千年沿袭的风俗,还有那些不经意间落入我心里的生活点滴。这些轻飘飘的记忆,像一片片脱离了枝干的绿叶,虽然不如庞大的树冠惹眼,但依然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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