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那场遇见经典散文
时间是那么的轻,转眼就跨进了金秋十月的门槛。地面的草儿渐渐枯黄了,树木上的叶子也开始飘落,天上薄薄的流云,丝丝缕缕,悠然地流过天边,南归的雁儿一排排掠过云端。燕儿昨日飞,秋至今日分。蓦然回首,往事不知又过了多少个秋。再来,不悔梦归处只恨太匆匆。
——题记
十七岁,应该是那么如花似锦的岁月,可我过得不是那么的阳光。因为家庭原因,不再继学,离开学校之后在黔桂边境的一个矿务局里做一名的协议工(合同工)。矿区座落在贵州境内高山峻岭半腰的一个峡谷里,四周峰耸岸,唯一的交通是一条横挂在悬崖峭壁的铁路。坐在火车上,把头探出车窗,呼呼的山风掠过耳际,陡垂的石壁下深渊急波涌流,都令人心慌。和我一起在海滨小城过来的哥们刚到矿区,扔下我,回城了。煤矿的名字以当地的寨子的起名,听起来挺顺耳的,叫做打油寨矿。
几百米深黑漆漆的矿井下,白天看不见的太阳,晚上更看不到星星。要说云南的丽江四季如春的话,矿井下的气温恰好似柬埔寨盛夏晌午和温度。一盏闪亮在头顶藤帽前缘的矿灯,窄窄的巷道密密麻麻的铁柱头支撑着被炸药轰炸得松动了煤碴的顶板。煤尘随着引风风流,如同纷纷扬扬的梅雨,飘洒在巷道,采区的每个角落。黑乎乎的粘贴在人的眉毛上,粘贴在人的耳轮和耳屏里,也挂在耳垂的里背上,无缝不透地钻进厚厚的棉衣工作服,混糊着身上的汗水。放了工上了井口,除了眼睛和脱下口罩的那张嘴,再找不到一处是白的小块儿。深深吸口地面上第一口新鲜空气,鼻道泛起的重重的鱼腥味。抬头,初见太阳的那丝光线射在眼上,如同焊光闪粼,刺得双眼生痛。刚出校门,就在如此的环境务工,一下子没有熟人,那时,内心是说不出的无比的茫然和苦闷。
幸好,煤矿对上班时候不准松松垮垮,生产时候安全问题要求特别严格外,对出勤的比率比较放松,所以我上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有空,我就独自背着画夹,跑到山里乱涂鸦。
十月初的一天。我睡到太阳爬上了山坳。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被窝的一侧。我揉了揉睡意松松的眼睛,看看床头的时钟,上班的时间早就过了,就干脆卷窝床上,睡到午餐都过了才起来胡乱吃点东西,沿着通往风井的小路进山瞎溜达。
秋天的黄昏,绿郁的大山换上了淡黄的被服,松林参天的松树的松针落了一地,厚厚地铺在幽静的小径上,踩在上面,软绵绵的。阳光也尽情地撒洒余晖,柔和的光线铺在松枝挺而向上的针尖上,给连绵起伏的山峦、路边的青草涂上一层金色。清风蛇灵地穿行在茂茂郁郁的林子里,悉悉索索地拂动树上或落在地上的树叶。有丝丝缕缕的光线穿过浓密的丛叶,落在棯子树木杈上,露在叶隙间熟透了的稔子在风中闪闪晃晃。黄蜂觉嗅到稔子的蜜味,嗡嗡地旋翔在稔子的上方,尖尖的小咀插进肥圆的稔子果里,吸取着甜甜的果汁。
可能是松树的浓密的原因吧,林子里的灌木没有充足阳光,长得稀稀疏疏的,胡乱的藤蔓绕在山沟边的石崖,细细的根丝趴在石块上蔓延进乱石的裂缝里。小溪边上的野菊倒也长得喜人,叶子苍翠绿郁,雌黄雌黄的花骨儿幽幽地散漫着淡淡的清香。细细的小花瓣,金色的,黄色的,浅红的,一瓣叠着一瓣,如同小莲盘盘堆在一块儿。
独自沉醉在这大山的美丽景色里,暂且忘却自己的忧郁,也忘却自己回矿区的时间。不知不觉,太阳跌进了山谷,夜色就悄悄朦胧了大山。夜莺几声的鸣叫,崔促了夜幕的降临,这才陡然醒悟过来。是该回矿区了。
白居易的《暮江吟》说得不错,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可是大山里的月色太弱,透不过树杈上紧紧相贴的叶子,漆黑的夜幕如泼墨般漫布整个林子。夜沉风也静了,露水又偏偏湿了阴森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沾湿了头发,这个时候,我发慌了。由于天黑,找不到回矿区的小路,更辨别不了东南西北。我只好从山顶顺着山脚向下摸索,企盼在路上遇到夜行的猎人或看护林子的人家。可是只有猫头鹰咕咕的唤叫,还有时不时的小野兽走动与自己碰撞到林子树叶沙沙的声音,吓得我的背后直冒汗。
恐慌之中,发现山脚下有个小小的亮点,我沿着这个小小的亮点朝前摸去。亮着灯火的是一户小小的吊脚楼。我忐忑不安地上了楼敲了敲门,稍一片刻,门打一开了一条缝。开门的是一个挽着发结,发结有几支小小的蛇形髻,身穿红黄刺绣花裙子的姑娘,胸前的颈牌晃着一排小小的铃铛儿。室内,有位身穿蓝色上衣,头緾着黑色头巾的老大爷半躺着坐在竹椅上,手里拿一根长长的竹子做的旱烟烟斗。
“我迷路了。”我站在门外,忐忑不安地说明了来意。姑娘回过头对木屋的老大爷说了几句话,他们说的乡话,我听不太懂。老大爷打量我一下,看见我背有画架什么的。大概是行动不太方便了,招招手,示意让我进屋。
大山里的日与夜的温差是比较大,加上在山里折腾的时候湿了山上的毛草和树叶的露水渗透了身上薄薄的工作服。我进了屋,身子不禁一颤,打了个喷嚏。老大爷微微一笑,在烟斗上装满上一斗烟丝,让我吸上一口,那烟劲呛得我泪都呛了出来,不过呛了几口反倒温和了许多。然后,老大爷跟姑娘说着什么。
不太一会,姑娘从火堂(厨房)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黍米粥,香气漫溢整个小木楼。由于饿,我也没细品其中的味道,就狼吞虎咽,三除五去二就吃了个精光。
或许是在山上踉跄了大半天,那晚,我睡得特别的.香。一梦醒来,窗外微凉的风,轻轻拔开盘绕在山脚的云雾。山边开阔的陌野,遍地泛黄的野草蔓丛上,盛开着叫不上名字的小花。粉红粉红的花瓣儿吐露在在软柔的草蕊上,扭扭捏捏的,迎着柔和的风摆弄着它的舞姿。远远看去,就象一张宽宽的,黄绿相间的地毯,点缀上不太耀眼的,但又暖到心都温和的淡红。有蝴蝶飞过,曼曼地落在花骨儿上,又翩翩扇起双冀,曼曼地从这朵小花儿飞向另一朵。要不是山边的几枝枫树红满了枝头,我都不会觉得这是个秋日的早晨。
我背上画夹,由于语言不通,和里屋的老大爷挥挥手道个别走出木楼。木楼台阶前的过道上,身穿红黄刺绣花裙子的姑娘坐在有背靠的竹凳上,顺着晨曦,纤纤的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修长的手尖拈着书的页面。盘着的发结上的髻子闪着银色的光泽,胸前颈牌的一排小小的铃铛儿在翻书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微妙动听声音。她的样子是那么的端庄与专注。
“请问,打油寨矿要怎样走呢?”我担心她听不懂我那敝脚的国语,加上我平时内向,便小心冀冀地问。
“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替你做向导。”那姑娘放下书,侧过头咯咯地笑着对我说。
没想到,这姑娘的国语说得这么好,她的一句半玩笑的话和落落大方的举止反倒令我尴尬起来,我脸一下红到了脖子。
“开玩笑的,昨晚我注意你穿的衣服是矿区那边的工作服了。我常到矿区那边卖蘑菇或什么的,见过矿区那边的工人穿的也是你穿这衣服。”她停了停又说,“我送你过去吧,前几天下过雨,兴许在路上还能采点松木灵芝。”
她让我称她叫姐姐,其实也大不了我多少。在路上才知道叫仡慷依娜。苗族人家的姑娘,父母在城里打工,她留守在家里照顾爷爷。
山里的羊肠小道,进山的行人把路的两旁的树梢和茅草修得象两道天然篱笆墙,也象在绿带的中间切了一道弯弯的长长屏风,深邃而不零乱。仡慷依娜背小竹蒌走在前面,迈着轻盈的步子,她刺绣花裙的宽宽的襟边随风飘逸,曼妙而又优雅。
在异乡他故,因为赖上一位姐姐,休息日和节假日,我有了去往的地方。
小小的吊脚楼前那片处小小的空地前,她朗朗的笑声温暖我孤单、远离亲人的十七岁。在那些落日的黄昏,倦鸟低飞的时候,她倾听我不能言说的惆怅。仡慷依娜爷爷和我语言虽然不相通,然而他芦笙的曲子,清澈空灵地在林间低飞徘徊,盘旋在山脚蜿蜒的小溪的上空,让我孤独的心慢慢变得沉静和然……
曾经的一场不小心的遇见,不在草木清新繁花四盛于野的春天,而是在落叶飘零、衰草些许萧瑟的秋天。山上的落叶又象蝴蝶采花般翩舞的秋后,我又一个人四处流浪。
虽然,这场不经意的邂逅不能一路向阳向暖。然而,这场初遇犹若野菊散漫着淡淡的清香,在我如水般流逝的年华里镌上一抺暖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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