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遇白玉兰的散文
在上海,只要打开电视机,翻到上海台,就能看到,在电视屏幕的左上角,那一个并不起眼的标志。那个标志,是上海台的台徽,它所代表的图案,是“白玉兰”。这是一个用白色线条简单描画的图案,看上去,既像一朵刚刚绽放的白玉兰,但我又觉得颇有几分类似一只昂首欲张开翅膀起飞的鸽子。在所有电视台的台标中,算不上是最惹人注目的,但是却给了我极其深刻的印象。因为白玉兰,在上海人心中是有特殊地位的,它不仅仅只是一种普通的花,它还是上海的市花,是上海的象征。
其实,我并不知道选择白玉兰作为上海市花的原因,事实上,在我小时候,几乎没有见过白玉兰。
可是,也许是市政府认为,作为上海的市花,如果在上海根本就看不到影子,那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上海的大街小巷便悄悄地种上了白玉兰作为行道树。
等我注意到的时候,白玉兰居然已经遍地都是了,它渐渐取代了法国梧桐树常年以来一直霸占的行道树霸主地位,已经越来越符合自己作为上海市市花的地位了。尤其是新开发的浦东地区,它那些笔直而又宽敞的马路两侧,一溜种满了白玉兰。
一本有关植物学的书籍告诉我:白玉兰是双子叶木兰科开白色花的植物。我不是一个植物学的专家,不想深究它的谱系问题,不过,根据推理,我猜想,另一种上海如今常见的植物,紫玉兰,一定是它的同胞姊妹了。
在我心目中,它们都是极其美丽的花儿,想来它们应该都属于乔木吧。那么,既然如此,我如果把它们比喻成传说中的“大乔”、“小乔”,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吧。它们就好像三国里的“大乔”、“小乔”一样,它们的美丽是难分伯仲的,难以准确地说出,究竟是谁的美,更胜一筹。
我曾在清代一本叫《花镜》的书中看到过这样的描述:“其瓣择洗清洁,拖面麻油煎食极佳,或蜜浸亦可。”看来,白玉兰还是可以食用的呢,只可惜,我并未试过,不知道其风味究竟如何。我只知道,那是一种花朵大,花形俏丽,开放时散发幽香的花儿,是可以欣赏的。
听说,白玉兰不仅可以用来食用,而且还有不错的药用价值,里头有什么柠檬醛、木兰花碱之类的成分。中医认为它性味辛、温,具有祛风散寒通窍、宣肺通鼻的功效。我不觉想起了一个著名的品牌“玉兰油”,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会用玉兰花作为原料,不过,我想它之所以会取这样的名字,恐怕也是想和这有药用价值的花儿扯上点边吧。
白玉兰有治疗鼻塞、急慢性鼻窦炎、过敏性鼻炎等症的疗效,而紫玉兰,原来它的花蕾就是有名的中药辛夷,真是不看不知道啊,我只知道辛夷是中医治鼻病的主药,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它竟然便是来自于紫玉兰呢。
不知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一种在春天开放的也是洁白无比的花儿,樱花,听说,在樱花遍地的日本,到了花期,有很多人会因为樱花花粉过敏而苦不堪言。我就突发奇想,不知道这玉兰花是不是有克制樱花的功效呢,因为,它可是治疗鼻科疾病的啊。
想归想,我不是医生,不可能亲自去试验,我更关心的,还是白玉兰的美。花儿嘛,自然是要欣赏的啰。
在我上下班每天路过的一条小道旁,就种着一棵高大的白玉兰。说实话,平日里,每天在它的底下走过,它都没能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它看上去,是那么普通,一点儿都不打眼。而且,我又是一个植物盲,就好像在中国人眼里,所有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的都是外国人一样,至于他们究竟是美国、英国还是法国,很少有人讲得出来,同样,各种高大的乔木在我看来也都全是长着黑黢黢的躯干、分叉的树枝、绿油油的叶子而已,它们都有一个同样的名字,那就是“树”,至于究竟是桃树、梨树还是杏树,我可是分不出来。
所以,一直到我注意到它开花之前,我都并不知道,这棵“树”,就是上海的象征:“白玉兰”。
认识它的过程,像小说一样浪漫,可是却又是那么平凡,只是因为,我不由自主地把头抬了起来,这一抬头,我便看见了,那满树白花花的花朵,好像一朵朵棉花一样,黏满了树干。
这时我是什么感觉,是欣喜、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已经说不清楚了,总之,一种奇异的心情,充斥了我的内心世界。
我已经早就过了天真烂漫,喜欢拿着相机到处拍照,还时不时地照一张大头贴的年龄了,可是此时此刻的我,居然情不自禁地拿出了手机,照了起来,照那株白玉兰。在我看来,这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拍了好几张,不过,第一张并没有成功,因为,我当时太紧张,居然手抖了,请原谅,我真的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而且,这样的场景,相信所有看到的人,也都会和我一样顿时有如入仙境的感觉吧。
收起手机,我开始仔细地审视这棵白玉兰。说实话,之前虽然见过几次白玉兰,但都是那种很低矮的小棵白玉兰,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它居然可以长得如此巨大。可是,虽然之前看过的那些白玉兰,都是近在咫尺,我甚至可以轻易地触碰到它们的.花瓣,可是,却没有让我产生此次这般的震颤感。也许,这就是因为距离产生美吧,“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东西,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神秘的美的。
我高高地仰起头,太阳此时已经西斜,它映照在满树的白花上,投射出神秘的光晕,好像给整棵白玉兰带上了一只硕大的、钻石的王冠,闪着夺目的光彩,竟然刺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谁说上海人都是冷漠而麻木的,好多路人显然是觉察到了我的怪异,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顺着我眼睛所看的方向看上去,然后,他们也都无一例外地被定住了身形,再也无法挪开自己的脚步了。
我听见有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这棵树,开得不错啊。”
“是啊,想不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大的一株白玉兰啊。”
但是,更多的人则都和我一样,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很快,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沉静地看着。有些人默默地走开了,又有些人填充进来。大家仿佛是和大自然达成了某种契约,谁都不想用话语,破坏那种圣洁的美。大自然那神奇的力量,使得万物的灵长,这世上唯一能使用语言来进行交流的人类,放弃了使用语言来赞美这棵白玉兰。因为,它的美,是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没错,我能用怎样的句子来描写它呢,对于一棵树,一棵白玉兰树,一棵开得极其茂盛的白玉兰树,也许,我应该用“怒放”来形容吧。可是,只有这两个字,难道就能准确地向他人传达出我此时内心的感受了吗?
这棵白玉兰的旁边还有一棵紫玉兰,两棵树一白一紫,交相辉映。
真是让人觉得青帝正将他无穷的春之活力灌输到每一朵花朵中去,然后,这种活力又随着花朵喷溅出来,于是,所有站在树下的看花之人,都被这种生命的力量而感动,觉得自己的生命力也瞬时变得无穷无尽。
纵使是那些心中存有阴霾的人,看见如此的壮丽景象,也都会深刻体悟到人间的可爱,重新生存下去的勇气也会油然而生的。
不过,人,是有无穷欲望的动物。当我看到了一棵白玉兰的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一大片白玉兰的树林,它们一起开放,那会是多么壮观啊。这个灵感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马上想到,我可以去上海植物园看看,因为,那里有一个“木兰园”,以前我虽然也去过几次植物园,但是由于去的季节不对,都不曾目睹木兰盛开的景象。现在,既然眼前的这棵路边的白玉兰都开得如此好,那么,植物园里那一大片玉兰花,一定也不会让我失望的。
一不做,二不休,星期六的时候,我便出发去了植物园。时值春天,所以,还在春季花展的展期,但是,我对于那些人工堆叠起来的布景,已经兴趣不大了。植物园,我已经来过多次,对于环境十分熟悉,便沿着主路,一直向木兰园进发。
在一路上,有很多游人,他们都在欣赏着路边的樱花。是的,现在也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不知道是不是哈日的关系,上海人对于欣赏樱花,这些年越来越上心了。植物园为了赏花人的愿望,在主路的两边,补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樱花。
我抬起头,随意地看去,这樱花,也是白花花的一片啊。而且,它和白玉兰一样,也是先开花,后长叶子的,所以,此时此刻,我的头顶,飘浮着一片又一片樱花组成的云彩。
这同样是很壮观的啊,有很多游客,在樱花树下流连、徘徊,还有美女不时地摆出各种姿势,摄影留念。可是,美则美矣,我却总觉得缺少些什么,缺少那种像白玉兰那样让我感到窒息的美。
听说,邻国日本,是很崇尚樱花的,为了更好地欣赏樱花,他们甚至还绘制了详细的赏樱地图,而到了樱花盛开的季节,天气预报的栏目中甚至会附带预报樱花盛开的信息。
人们喜欢看樱花,而且更喜欢看樱花的凋零,喜欢看濛濛细雨中,那一瓣一瓣的樱花,伴着雨丝,缓缓飘落的样子,喜欢看着它们在地上积上厚厚的一层,如雪一般。
如果说,樱花的美,是死的壮丽,那么,白玉兰的美,则是生的伟大。
这不,远远地到了玉兰林的外边,我便感受到了这种与樱花迥然不同的美。
虽然都是满树的白云,但是,白玉兰和樱花的区别还是很明显就可以区别出来的。
因为,樱花的花瓣比较小,所以它们堆叠在一起的时候,会更加紧密,让人产生更加强烈的层次感。应该说,把樱花比喻成白云,比白玉兰更合适一些。对于白玉兰来说,它的花朵更为硕大,而花与花之间的间隙就会更大,所以,若非是花朵开得极多,极茂盛,一般来说,是不会让人感觉到像云一样的,也就缺少了视觉的冲击感。
到了木兰园,果然如此,事实证实了我的推断,植物园的白玉兰虽然数量也很多,但是,却远远没有达到成林的效果,所以,自然也就没有那种如云彩飘然而至的感觉。
我有些失望,看来,上班路上不期而遇的那株白玉兰,还真算得上是“玉兰之王”了,难怪,那天会有那么多人与我有同感,和我一起欣赏呢。
不过,木兰园的白玉兰花朵虽然稀疏,却让我有了仔细观看它的机会。我走到一株比较低矮的白玉兰前,仔细观察它的花朵。只见几片洁白如玉的花瓣从花萼处伸展出来,宛如一个刚刚出浴的仙子,从屏风后伸出如凝脂般的玉臂。这朵花已经开到极盛,花瓣不像刚刚开放的时候那样,是收紧的,而是随意地伸展开去,好像春睡刚醒的杨妃,伸着懒腰的样子,极是自然。
每一朵白玉兰都是不一样的,这点便比樱花强了,每一朵樱花,怎么看都是差不多的,可是,白玉兰就不一样了,它们那伸展的幅度不同,便会形成迥然不同的造型,好似一只只白鸽,停在树梢枝头,有的伸长了脖子,有的梳理着羽毛,有的微微张开翅膀……
我看得出了神,突然,远处的几朵白玉兰突然脱离了枝头,向空中飞去,天啊,难道,这白玉兰,果然是春神青帝的宠儿,所以,就算是凋落下来,也能够抵抗地心引力的作用,以一种美丽的弧线滑向空中。
我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楚,那不是白玉兰,那真的是几只鸽子。植物园里养鸽子,我是知道的,但是,它们的巢并不在这里啊,喔,难道是它们也远远看到了这满树白色的精灵,以为是自己的同伴,所以想过来打个招呼,等到栖落在枝头,才发现原来是上当了。
看到这里,我不觉笑了起来,看来,我刚才把白玉兰比作是白鸽,这个比喻还果然是有几分神似的呢。那些能够翱翔在空中的小家伙,落在白玉兰的中间,还真是难以区分它们谁是谁呢。我不由得想起了一首流行歌曲中的句子:“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嗯,我觉得这句歌词还是这样唱更有意境喔,“玉兰是不会飞翔的鸽子,鸽子是落在天上的玉兰”。
正自胡思乱想呢,我突然发现这个木兰园中原来不只有白玉兰,还有很多紫玉兰,它们夹杂在其中,交相辉映。而且,还有一种玉兰,更为神奇,它的花瓣外面淡紫色里面白色,仿佛是白玉兰和紫玉兰的结合体,我特意看了一下标牌,原来这种花的芳名叫“二乔玉兰”,我又想起了我之前曾把白玉兰比作“大乔”,把紫玉兰比作“小乔”,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看着看着,我不由得觉得,同样是玉兰花,紫玉兰就没有白玉兰的那种气派,虽然,它给自己披上了淡紫色的罗裳,好似一个略施粉黛的少妇,可是,那种气质,却完全比不上“天然去雕饰”的白玉兰,那种素面朝天,更能抓住人的眼球。所以,我还是喜欢白玉兰。
虽然在植物园里,我没有能看到更美的白玉兰,可是,还是十分愉快地踏着落日打算回家了。回家路上,我突发奇想,不想坐公交车回家了,而是打算从植物园四号门旁的一条小路,直接走到轻轨车站,然后搭乘轻轨回家。于是,我便走上了那条小马路。
这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来,这条路的两侧种植的行道树竟然全都是白玉兰,而且,相比植物园中那些受到精心照顾的白玉兰,它们竟然更加健硕,花朵也开得更多。
对于白玉兰,如果我用了“繁花似锦”、“姹紫嫣红”这样的词来形容的话,那么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因为,白玉兰,它之所以叫“白”玉兰,那就是说,它是白色的啊,白色的,自然比不上五彩斑斓的锦缎那么漂亮。但是,它却好似一朵飘然落在你面前的白色云彩,足以令你震撼。
只见一路上,所有的树,全部都是满树繁花,累累垂垂,只能看见白色的花,甚至连青黑色的枝干都看不见了。整个一条街,那几十棵盛放的白玉兰树,好像一把把点燃了的白色火炬,从马路的这一头,一直烧到了天的尽头。那一柄柄硕大无朋的白色大花,足以点亮所有人心头的生命之光。
这才是我向往看到的场景,一片白玉兰的花海。真没想到,我“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花竟在马路牙子上,是啊,我特意去植物园看它,它却让我大失所望,可是当我随意地一抬头,却又与它不期而遇。白玉兰,它总是盛开在我走过的路上,我想,如果人生中的每一条道路上,都能和花儿不期而遇的话,那人生该是多么美好啊。
难怪上海要把白玉兰作为市花了。因为,白玉兰,体现了上海的市民文化、弄堂文化,它不是尊贵无比、生长在暖房中的花儿,它就像一个邻家小妹一样,在你走过的路上,跟你热情地打着招呼。
不期而遇的白玉兰,明天我还会遇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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