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优美散文
我说的是寒风呼啸,霜露厚重,草枯木调的阴历十月,豫南的女人们特别关注十月的两个日子。
一
阴历十月初一,俗称鬼节。
传说,阴历十月一的早晨,阎王爷出门瞧着阳间的麦已种罢,农活彻底结束了,他在傍晚打开阴曹地府之门,放鬼自由,鬼可以到阳间找亲人要钱财,要寒衣。第二年清明时节春耕忙,阎王爷担心鬼在阳间祸害人,又把鬼都招呼进阴曹地府锁起来。因此,有了“早清明,晚十月一”的说法。
阴历十月一,我湾的女人们赶集买些黄、蓝、白纸裁剪成衣裳的样子,再用浆糊粘着,等太阳落了,连同冥纸一起送到坟地烧,有那特别讲究的人家会等到夜深人静去烧。阴历十月一,人们尽量避免出远门,摸黑走路,害怕遇着孤魂野鬼缠着要钱。
邻居老太奶道:“出了门的姑娘不信上坟地烧十月一,否则会给娘家兄弟带来背时运;出门的姑娘若上坟地烧十月一,最厉害的是把娘家兄弟烧成绝户头……”我湾出了门的姑娘都不敢破坏这个规则,她们有心为亡故的亲人送寒衣和钱财,只能把人民币给娘家兄弟,拜托他们十月一多买些冥纸,多糊些寒衣,以表牵挂和思念。
我头一回陪母亲在西大路口为姥娘送寒衣,母亲在路边随手捡起一个小树枝,在地上画大半个圆,道:“三儿,这个圆圈不能封口,算是留门,以便你姥娘进来取寒衣和钱财。烧纸只能在圆圈里烧,否则会被没儿没女的孤魂野鬼来抢走了。在圈外头烧一点儿,算是送给孤魂野鬼。”我跪地上烧罢冥纸和寒衣。母亲道:“三儿,快磕头,喊你姥娘来接着钱财和衣裳。”我磕第二个头时,熄灭的灰烬堆里猛然着起火苗,窜可高,把我头发也烧了。
母亲道:“别害怕,八成儿是你姥娘瞧着你,想亲亲你呢!”我道:“没瞧着我姥娘来呀!”母亲道:“人死后只剩下魂灵了,你姥娘的魂灵来了,她头一回瞧着你,肯定喜欢!”
没有星星月亮的黑夜,冷风阵阵,阴森森的,我吓得抱紧母亲的胳膊,因此对十月一的印象非常深刻。
九十年代,我来到信阳平桥,这地坡只有少数人注重阴历十月一。2000年后,注重阴历十月一的人越来越多。
城里人烧阴历十月一,大多都是去寿衣店给亡故的亲人买现成的寒衣。天将才断黑,人们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路口烧十月一。
近年,每到阴历十月一,信阳平桥只要有路口,就有人烧十月一。我瞧着平桥大道十字路口最多有百十人烧十月一,他们一点儿也不讲究,更不虔诚。无风还好,有风,满j街都是烟灰纸屑。装冥纸的都是大黑塑料袋子,随地扔,有些塑料袋子趁风飞上树。
阴历十月一的夜晚,我特别想念饱受人间疾苦的母亲,很难受,不愿一个人呆着,也不想打扰别人,跑澡堂洗两小时,还是得回家。回家的路上瞧着各个路口都有燃烧过的纸灰,心想:“每一小堆儿纸灰都是一份哀思,一份怀念!明早起,清洁工又得忙活。”
记得二零零八年阴历十月一的夜晚,我在平西路口,瞧着一个纸灰堆旁边有几个大包子,从没见过烧十月一上供品的。我把包子捡起来,站路灯下把粘着灰的面皮揭掉,咬开瞅瞅,有鸡蛋馅,有大肉馅,还有点巴儿温热,吃着可香!兰兰不让吃,她皱着眉头,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吃那东西,不害怕呀?”我道:“实在馋的慌。”兰兰道:“信者有,不信者无,我说你以后最好别吃人家给死人的供品……”我吃饱了,冲兰兰那木瓜脸笑笑。
今晚,我在发型屋写日记,嗅着呛人的烟火味,好像阴历十月一的味道,扭头朝门外望,好几个黑蝴蝶在门前飞,有两个落树杈上了,一个飞进屋里落地上了,我上前瞧,是一片燃烧过的冥纸,瞧瞧日历,正是阴历十月一,由然想起往昔的阴历十月一。
二
农谚曰:“阴历十月十六,寒毛捡柴日。”
我湾的奶奶和母亲在阴历十月十六来临之前连夜挑灯赶着缝棉衣,待到阴历十月十六早晨,湾里的.大人小孩都会穿上干净暖和的棉衣,以此迎接寒毛从大北方来豫南捡柴禾。据说寒毛身上的寒气特别重,他走到哪地坡,哪地坡就非常冷。”
七八十年代,逢着阴历十月十六早晨,母亲就会给我们穿上大棉裤和大棉袄,一遍又遍地嘱咐道:“今儿,寒毛来捡柴禾,都别冻着了,冻疮不容易好,一年冻,年年冻。棉袄棉裤都穿上了,不能朝坐地上,吃饭小心点儿,别把脸面前搞饭粘子了……”我晓得这身棉衣得穿到腊月二十八九,才能拆洗,逢着天阴,母亲得生火烤干,连夜缝好。天亮,我们起床又穿上了干净暖和的棉衣。
那是哪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阴历十月十六,半上午,天突然刮起阴冷的风,槐树上掉下来可多干枯的小树枝,我和小伙伴都笑嘻嘻地抢着捡树枝,留作烧稀饭锅,就连树叶儿也扫回家了。我们捡着扫着,不约而同停下来了,都担心没柴禾可捡,寒毛不来。四爷哈哈笑道:“十年九不遇,寒毛可来了。”我们异口同声道:“寒毛在哪儿?”四爷道:“寒毛早来了,他在来福那柴禾垛头上藏得;寒毛早来了,他在田畈那水咕噜沟里蹲着,你们跑快去找;寒毛早来了,他在南畈坝埂上摔跟斗了,点不好滚掉河去了,你们快去把他捞上来……”我们到处跑着找寒毛,累得满头大汗,也没见他影儿。
我在竹园给寒毛留不少树枝桠子,就是不见他来捡。鸡鸭回笼时,冷风还在刮,树枝桠子还在掉。我跑门口大声喊道:“六奶,您们都说今儿寒毛来捡柴禾,他咋还没来?”六奶先是抿嘴笑,末后朝我翻着白眼儿,没好气地嚷道:“你个小嘴子包,成天到晚,不是问东,就是问西,给你说了你就笑,不给你说,小脸说变就变。”蛮六爷黑拉着脸,嘟囔道:“她生成的狗脸,咱该她个小鬼娃子了。”六奶道:“寒毛是从坷垃缝儿蹦出来的孤儿,穷的叮当响,年年阴历十月十六出来捡柴禾,他走到哪地坡,哪地坡就冷的很,不是刮风下雨,就是下雪,冻手又冻脚。不过,那个冬天冷的不长,不会冻死猪狗牛羊,不会冻死人,说明寒毛来把寒冷都捡走了,这就叫寒毛捡柴禾。要是阴历十月十六那天有大太阳,不刮冷风,说明寒毛没来捡柴禾,那个冬天坏菜了。咱们都得赶紧把咸菜腌上,米面磨好,晒干的柴禾堆满厨屋,大水缸也得挑满,准备下雪上光头凌冰。冬天长,冻死猪狗牛羊,也可能会冻死人。你个膀女子,懂了不?爬去找你亲奶奶,别再来打搅我。”
隔墙的瘫九爷吆喝道:“老熊,放你姐的老臭屁,确(哄骗的意思)小孩嘎子呦?”六奶扯着嗓子道:“老九,放你妹儿的芝麻油屁,我哪儿说错了?”九爷道:“小三膀,别听你六奶的哈。寒毛多少年都不来咱这地坡捡柴禾,今年可来了,那冷风就是寒毛,他在凡间成不了人形儿。因为寒毛出生在天庭,他不好好上学,也不好好种田地,好吃懒做,还不听大人的话。老天爷一气之下把寒毛踢到凡间,叫他年年阴历十月十六出门捡柴禾,他还照样偷懒。寒毛不出门捡柴禾的那个冬天,凡间到处都是冰天雪地。最所大北方冷,那地坡的人出门耳朵鼻子都冻掉了。寒毛十年八年不来咱这儿捡一回柴禾,他来一回,手脚还不干净,扯咱房顶上的茅草……”我朝房顶上望,茅草真像旺民的头发,一撮撮的,都翻翘起来了,有的掉地上了。
我爷爷扛着粪耙子走过来道:“三儿,别听你九爷的。你小爷说寒毛不是人,也不是怪物,它是个不起眼儿的小节气……”我也不晓得该信谁?自言自语道:“寒毛要是年年阴历十月十六都来捡柴禾,冬天就不冷了该多好!”爷爷道:“你这孩子说的额是膀话,该热不热五谷不结,该冷不冷人口不稳,这是千年流传下来的农谚……”
九爷和六奶因为我问寒毛噘起架,他们越噘嗓门越大,越噘越赖。我捂嘴偷笑,跑墙旮旯躲着偷听。尿儿的妈在门口一边拨拉稻草,一边笑道:“老头子,老妈子,都活成老妖精了,吃饱撑的,见面噘,隔道墙还噘。”六奶可能是听着尿儿的妈说话了,也可能是噘累了,她道:“老九,我老了,脑子不清楚,老是丢三忘四,咋搞呢?”九爷道:“老熊,咱们的路都到头了哇!想年轻时,咱精神头多旺,谁害怕过冬……”九爷和六奶又言归于好。
千禧年之后,每逢阴历十月十六早晨,不管寒毛来不来,我都会不自觉地穿上大红色的羽绒服,站平桥道上仰望天空,仿佛听着来自湾里的声音,瞧着那亲切的面孔,以及阴历十月所有温暖的场景。我好想好想回头细细解释往昔的年华,那是不可能的,心如同落叶穿梭在寒风中,所有思念和忧伤都淌进阴历十月的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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