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红颜知己的朋友散文
清晨,楼上楼下的各家各户都有了动静:有人外出晨练,有人去早市买菜,有人在家打扫卫生或准备早饭。我外出晨练,从所住的四层楼走了下来。走到二层楼张兰香家前,只见房门紧锁、无所动静……她去世已整整半年,人去室空了。
我下了楼,一边走着,跟张兰香交往的一些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其实,对于我们这般年纪的人来说,我跟张兰香的交往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30年吧。时间虽不长,但一些记忆却是深刻的。
张兰香1965年在四川参加工作,1972年转入陕西第二水文地质工程地质队;我1959年在内蒙参加工作,1975年从内蒙调来该队。我与她虽然同在一个单位,都是地质技术人员,但因分属驻地不同的地质分队,故数年来并不认识。1982年我为编制陕西省黄土地质图去张兰香所在的地质分队搜集资料时,才第一次与她相见。当时,别人向我介绍她时,彼此并未说话,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她,不高的身材、乌密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明亮的大眼睛、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以及那面带微笑、端庄温婉的气质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之后,我与她先后回到大队部所在地—渭南,住在了一个大院里。1986年,张兰香到资料情报室工作,因办公场所紧张,我的办公桌也被安放在资料情报室里,我跟她便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了。在一个办公室里办公,再加上我喜欢阅读书籍报刊,常常让她查找一些资料情报,跟她就有了较多的交流机会。此时,我的小女儿与她的小女儿又是高中同班同学,她们间的关系也促进了我跟她的来往。1994年分配住房时,两家住在了同幢楼的同一单元里,又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在这样的多重因素下,二人的接触怎能不多呢?接触多了、交流多了,时间一长,彼此的业务水平、性格、爱好、人品都有了了解。
因为我与张兰香都有一颗坦诚的心,在交往中,彼此尊重、真心相待,相互信任,工作之事和家长里短的家庭事务都在交谈之列。彼此若遇到一些烦心事,也常常相互启发、帮助,给对方以正面开导。当然了,在交往中,彼此都掌握一个“度”,毕竟男女有别呀!这样一来,我们成了不是“红颜知己”的朋友。我年长她两岁,慢慢的她自称“妹子”,称我为“老哥”了。这样的“妹子”“老哥”纯粹是阳光的,毫无龌龊私欲,因为我们在处世之道、人格精神方面,都深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
张兰香心地善良,没有小女人的狭隘心理。她的丈夫为同届同学,二人皆为高级工程师,属经济优裕家庭。但因夫家过去属偏远地区,家庭贫困、拖累大,需要他们的经济接济。张兰香对此毫无怨言,以善良之心对待之。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们收入的相当部分都寄往夫家,为其解贫困之忧,为弟兄成家立业。长期对夫家的经济接济,生活本应宽裕的她家却常常入不敷出。家中没有存款,没有像样的住房,没有高档的家具电器,就连不大面积的住房都是简装的……张兰香丈夫9年前去世时,家中尚有欠债。张兰香以平常之心装点着简约的生活,虽不富裕,但她坦坦然,觉得自己没有在良心上、道德上有所失分。
张兰香是贤妻。她虽然是大学毕业生,虽然是高级工程师,但她更是个女人。她不像有的女职工那样,把自己看得了不得,对丈夫颐指气使。她包揽了家庭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事务,购物买粮、做饭洗衣,包括孩子上学、接电线换灯泡等皆属她为之。
2003年,张兰香的丈夫得了不治之症。在此不幸下,她挺起微弱的身躯,一面鼓舞丈夫跟疾病进行搏斗,一面无微不至地对丈夫予以照顾。在她的悉心照顾下,大大延长了医生所作的预期生存期。她的丈夫在生命的后期,常常含着泪对她说“没有你,我早就不在了”,对她感激不尽,对于自己一生对不住她的事儿做了深深的忏悔。
张兰香是良母。她有着浓浓的母爱,有着殷殷的“护犊”情结。别的不说,单就对外孙女的照顾即可见其一斑。为了小女儿能够安心工作,自外孙女出生后她就挑起了照顾的重担,吃喝拉撒睡、上下学的接送等,概由她负责,确实是个模范姥姥。张兰香去世后,外孙女哭得死去活来,趴在遗体上不让灵车拉走姥姥;向遗体告别后,外孙女死死地拉着姥姥遗体,不让火化,撕心裂肺的哭声使在场者个个动容。
张兰香和蔼可亲。在社会上,有的职工瞧不起家属,有的干部、有的高学历者瞧不起工人,常常表现出一种“优越感”。但张兰香整天笑眯眯的,对人和蔼可亲,不管是老或小、男或女,也不管干部或工人、职工或家属,她都一视同仁。她用平易近人、可亲可信的笑靥,彰显了自己的人格魅力。
张兰香能够正确对待个人情感。任何人的一生都非一帆风顺,难免会遇见沟沟坎坎,包括个人情感。两口子生活在一起,没有矛盾、没有争执者恐怕是凤毛麟角。张兰香也不例外,我也亦然。她对待两口子之间的矛盾、情感问题,她不急不火,以宽容心态正确对待、妥善处理,避免了不愉快事件的发生。当她听说我遇见一些情感问题时,就主动、及时地予以开导,劝导两人应珍惜一生的相遇和缘分。她认为十分理想的生活是没有的,寻寻常常才是本真,一路行程、二人共老也算幸福。
野外地质工作是艰苦的,作为女人的张兰香,她为工作奉献了青春,奉献了健康,奉献了一生。年轻时进行铁路工程地质勘察时,她经常在弥漫粉尘的隧洞里工作,粉尘的侵入埋下了健康隐患。年轻时倒没有什么,平时的一点小不适并未在意,到了老年才出现一些症状。直到2012年,经医院详细检查,才确诊她患了间质性肺炎,肺的大部已经纤维化。疾病确诊后,虽进行了各种治疗,但属渐进性疾病,无法好转。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与疾病抗争着,疾病的.折磨使她的体力逐渐不支,呼吸愈来愈觉困难,以至只能依靠吸氧维持呼吸。
在张兰香与疾病抗争的几年时间里,作为朋友的我也牵挂着她。我在家时,隔段时间就去看看她,鼓励鼓励她,给她宽宽心、出出主意;我去外地时,也抽时间给她打打电话,询问询问她的情况。每每见到她时,或打电话的时候,她都“老哥”长、“老哥”短地对我感激一番,谢谢我对她这个“妹子”的牵挂和关心。她去世的前半个月,我看她时,她身体虽然虚弱,但精神状态不错,她拉着我的手,给我说了很多很多。我希望她不要灰心,期望出现生命的奇迹。我还说,等天气暖和后,建议她设法走出家门,到楼下坐坐,跟大家聊聊天;如果女儿难以背她下楼,不必客气,我可以助一臂之力。大年初一,我和另一同事探望她时,再次表达了这一意思。
2015年2月25日(正月初七)8点50分,我外出晨练后的回家途中,听一同事说张兰香去世了。我随即匆匆前往她家,只见我妻和几位邻居已先我而到。得知张兰香因窒息已经离世,她的生命静止在了8点19分!我走到她的床前,看见人们已为她穿戴整齐。她仰面平卧着,久经疾病折磨的她,憔悴瘦黄、身短而小,当年的风韵已荡然无存……我无语,静静地在床前站着,默默地望着她,悲痛之情默然升起……
作为老同事,作为老朋友,作为老邻居,作为“老哥”,我参与了张兰香的后事处理工作。由于她有好的人脉、好的口碑,她去世后,看望者络绎不绝,为她送行者达数百人之多,她走得很风光……
张兰香走了半年了,生活还在继续着。我每天还是楼上楼下地出出进进,每次经过她家门前时,我都会望上一眼。她在这扇门里生活了20多年,我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地邻居了20多年,她的生命就静止在了这扇门里……
经过她的门前时,我有时会在内心默默地念叨:兰香“妹子”,你虽已离开了这扇门,到了另一个世界,但大家依然记得你,你已经留在了大家的美好记忆里;好“妹子”,“老哥”愿你在另一个世界里依然快乐,依然微笑常挂脸上!
经过她的门前时,我有时会在冥冥中觉得,她似乎只是出趟远门,她并没有走,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回到这扇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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