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我自己制造门当户对散文欣赏
四月的南方,百鸟争鸣,正是春花烂漫的时候。
和邹相识在四月,而三年后的这个四月,却还是我们重逢的时候。四月这么美,原来,它是个初见与重逢交织的季节。
公司五点半就下了班,那天我却坚持到了6点后才离开,一路上,如血的夕阳从木棉的枝杈间穿透,斜视着零落一地的花雨。此时,大地山河都是红的。
“林老师……你还在FD公司?”一位在拾捡落花的大男孩在叫我,是邹,他欣喜着,而我,很意外。旁边站一位漂亮的姑娘,红扑扑的脸,撑一把紫的伞,柔柔的眸,满脸的幸福。我想起来了,她叫梅。一位腿有些残疾、却喜欢花的女孩。她此时已然怀了好几个月的身孕。没想到,三年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他还愿意为她捡一地的落花。我想,只要爱一个人,你是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
我和邹并不是同事,但我们却同住一栋宿舍楼,那时候,我住二楼楼梯口边上,他住三楼。三年前我们的公司规模还很小,员工并不多。而邹所在职的TTC公司是一家大公司,有自主品牌,发展迅猛。我所在的FD公司则是依赖TTC公司施舍定单而生存的加工型企业。两个公司距离很近,因业务上的关系,TTC公司租下了我们公司宿舍三、四楼作为TTC公司的专员、储干的专用宿舍。也因此,我认识了邹。
初识邹,是在一个四月天的雨后黄昏,那时空气很潮。我正在宿舍里上网听音乐,那时我住的是单间,房间小,在潮湿的空气下,让人感觉更压抑,所以房间的门我一直敞开着。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老师,你在听歌啊,我想找……你,说,说个事”。一个的大男孩站在门口,一身蓝白相间的耐克运动装,方脸,皮肤略黑,长得很皮实,然而人却怯怯的,有些羞涩。手里拿一个方方正正的、快递来的包裹,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大学生,爱运动、爱网购,为快递事业的发展无怨无悔做贡献的新生代。我赶紧把他给让进屋。坐了下来。原来,他刚网购了台笔记本,是要来找我蹭宽带的。那些年电信都很繁忙,宽带报装后,还得等一个星期后才能上门安装,这段空白对于一个刚买电脑的人来说,等待,是一种煎熬。因此,我理解他。
邹是杭州人,因都是属工程部门,和我也算是半个同行,他学的IT专业,刚从上海一所大学毕业,二月份应骋到了TTC做了储干。我挺佩服他,刚参加工作就有钱可以买电脑,也许,他是个游戏迷,为了玩,钱是可以省的,钱也是可以借的。
从那时起,我和邹算是认识了,有事没事,他都找我聊聊,或者给我带些好吃的。都说人与人之间的结缘是冥冥中注定的,它不早,也不晚。邹与梅的认识得助于一场大雨的结果,那场大得罕见的雨过后,宽带无论如何也登不上了。对于一个习惯了网络的人来说,断了网的日子实是难熬。本来我是个从不去网吧的人,只是经不住邹再三的怂恿,只好破例了。
那时候,梅是网吧里的收银员。梅长得很漂亮,红润的脸,眼眸清澈透亮,说话声音很轻,柔得像晨风里的夕颜,是一个涉世未深、纯得象露的姑娘,“先生,找你二十块钱,收好您的身份证” ,那时候,邹一直在注视着梅,不知道是因为一句“先生”让邹手足无措,还是其它原因,邹竟忘了抻手去接钱。直到梅羞涩的再叫了一声先生。邹才回过神来,而后,梅转身去给我们拿网吧提供的矿泉水,她的动作只是有些迟钝。那一刻,我看到了,梅的一条腿长,一条腿短。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却落了残疾,就如断了臂的维纳斯。那一刻,邹是看在眼里的。
那个晚上,邹一直喜欢喝饮料,吃零食,来回往吧台跑,我心里咕嘀着:这小子不安好心。
在回公司的路上,邹认认真真地对我说,“林老师,我喜欢那个姑娘,我要娶她”。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她叫梅。当时,我也认真的回答邹,“姑娘很单纯,来不得半点伤害,若爱,请深爱”。那时候,我不在意邹是否真的会去追梅。而唯一的感觉是:这个姑娘不能伤害。她,已经很不幸了。
后来的几个月时间,邹一直很晚才回来,尽管宿舍的宽带从没有再断过,邹也一直不间断的送我零食。我知道,这些都是他在网吧里买的。他自己不太爱吃,但却是如此的喜欢买。
有一个晚上,夜很深了,我还没睡,邹敲开了我的门,他告诉我:老师,梅答应做我女朋友了。那时候,邹像极了孩子,我感觉到他很幸福,很有成就感。
再后来,我便常常看到他们一起的身影,要么在大街上搀扶着一拐一拐的走,要么在路边的树荫下相依着窃窃私语,邹总是很体贴入微,和他略显粗犷的外型极不相当。那时候,我心里在默默祈念: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个时候,真的希望邹和梅就这样平静的走下,大街小巷,花前月下,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总希望他们爱情的路碧水无波。
然而,邹父母的到来终于打破了这一份宁静。那时候是正月初,公司还没有收假。住厂的员工也没几个。邹的父母来了,五十出头的夫妻,开一辆宝马7,一副成功人士的行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邹家是搞房地产开发的,邹是隐藏在我们身边的富家公子。邹来广东有两年整了,一直没有回家过,父母止不住思念儿子的心,终于找来了。而我知道,邹是个懂事好孩子,他不会不挂念父母。而邹说,他放不下梅,也不敢让父母知道梅这个样子。
那天在邹的'房间里,邹父生气了,邹母哭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的独子娶一个有残疾的姑娘。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境来说,是污辱,门不当户不对的,还落下了个残疾。在他家的圈子里,他们是无法抬头的。那天,邹还是让父母给架回去了。宿舍里只剩下梅在哭,“我是残疾人,我不配”,梅一直抽噎着。后来,梅还问过我,林叔,邹家这么有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而我只能告诉梅,我不知道,其实我确实是不知道。邹这小子真是欠抽,隐藏得这么深!
那天临走,邹父曾私下要我跟梅通气,只要梅离开他儿子,她可以得到想要的钱。而我只是坚定的告诉那个开发商:梅绝对不是为了钱,不要伤害善良的孩子!
大约一个月后,邹回来了,他说是偷跑出来的。那段时间一直没有再看到梅,邹也不再去网吧上网。那个时候,邹很憔悴,也不说话,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隔多久,听说邹工伤了,很严重,也许会残。
那天,邹的几个室友约我一起到医院看邹。因为经常碰面,大家都彼此熟识,他们也常向我请教一些技术上的问题。虽然这些大学生们在校时都是尖子,但在实践方面,总是有欠缺的。
在医院里,梅在给病床上的邹喂鸡汤,她很小心,像个呵护孩子的母亲,眼神依然很纯,只是瘦了很多,脸色有些苍白。我想,这段时间她一定很不好过。而邹母也来了,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招呼我们。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半点富太太的架式了。
而邹,却是很开心的,看不出有半点哀怜。他不停地安慰梅和母亲,还故意开些玩笑逗趣。
我很是想不通,邹本是做程序的,怎么可能让机台轧掉两根手指呢?
再后来,邹出院了,没多久TTC公司的职员也全部搬离了我们公司的宿舍。在特区,人流就像水流,来一茬走一茬,有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邹和梅。
“林老师,我说过我要娶梅的,我做到了”。邹说,“她每天都来公司门口等我下班的”
“我们已经登记了,虽然还没有请酒”。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妈妈说等孩子生下后,要给我们补办婚礼呢”。梅此时很幸福,“她上星期来看我们,昨天才走”。
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最终促成了这门亲事。那时候为了躲避这不对称的爱情,梅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问邹,邹狡黠地说:爱情,我自己制造门当户对。此刻,我终于明白了。邹这孩子很担当,很男人,只是方法太残忍。
这个世界,总是很悲哀,很无奈。如果都给真爱多些宽容,让真爱一路顺风,让真心相爱的人少些伤害,那该有多好。
原本真爱,是可以不需要门当户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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