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孤独抒情散文
夜深人静之时,独自醒来,青灯照壁,烛火摇曳,一夜一夜瘦尽灯花,孤独的人,月夜独坐,在等天明。
是谁说过,没有在黑夜里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黑夜里痛哭,那不是寂寞,那是孤独。那种孤独,苍茫,凛然。那是心灵沉潜之后的思索,那是灵魂与黑夜撞击后的璀璨。
我喜欢在黑夜里行走,喜欢看不远处那盏微黄的光晕,看着自己单薄的影子逐渐地缩短再拉长,直至消逝。经常在夜晚里一个人穿行在校园里,听着那首叫做云水禅心的曲子,心里会变得好安静。走在学校里的林荫小道里,一个人,静静地走,那个时候,是一个人的时光,不需要陪伴。这样的孤单也许是一种奢侈,因为这个时候,时光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周围没有白日里的嘈杂,没有鼎沸的人声,只有我,一个人。我亦可以卸下白日里的粉黛装饰,做最真实的自己。
明月的清辉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径上的落红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甚至可以听得到光阴清浅的叹息。总是在寻找宁静,寻找寂静,其实,宁静或是寂静,就是一种孤独,一个人轻轻浅浅的孤独,并不觉得孤独的孤独。
生逢盛世,这些年,远离了乡村,也就亲近了热闹喧嚣。多少次行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多少次,流落在异乡霓虹闪烁的闹市,周围看似繁华无尽,实则唯有自己明白,心中有多么的孤寂。一直向往一个人、一本书、一杯茶、一帘梦的生活,可是人世命运总无情,你向往的是时光清浅,人世清欢常相伴,命运却偏偏将你打落于碌碌尘网,让你一生颠沛,半世流离。
后来,才那么深刻地明白,人,是需要一种孤独的,一种盛世里的孤独,无关出世或入世,亦无关消极或积极。这种孤独,只是一种淡泊闲适,悠然寂静的旧时光,是让你即便身处繁华迷乱之中依旧可以清简自持,不染尘埃。这种孤独,是一个人,独饮一杯醇厚的酒,或浓烈或清淡,唯有自己知晓,也是一个人,月夜桂树下独品一盏清茶,茶凉或是暖,亦只有自己明白。这种孤独,是心灵的沉潜,是灵魂的升华,一个人的寂静时光里,你看到的,不是那些终究是一场落花逝水的落寞,不是那一种看似灿烂,实则终归于岑寂的风景,亦不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曲意逢迎,让自己逐渐迷失自我的无奈。这种孤独,让你在清新中了悟,到底,哪里才是自己沧海桑田的家,谁才是自己过尽千帆的归者。
我喜欢这种孤独,或者叫独处,独处之时圆满具足,安宁祥和,才能够在热闹的时候水波澄澈,不为浮华喧嚣所动。
一直都觉得,寂寞是一种状态,而孤独是一种境界。寂寞入骨之后就是孤独,盛世里的孤独,更是风骨。
始终相信,盛世里的孤独,就像那株拣尽寒枝,凌霜傲雪的寒梅,遗世独立地盛放在冰雪之中,远离了一切的浮华,一切的喧嚣,却独有一种凛然的风华,此花不与群花同。也是那株素洁淡雅,疏离尘世的兰草,在寂静的空谷里守候一个人的风景,不以无人而不芳。
龙应台在《寂寞》一文中说:“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便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
孤独亦是如此,茫茫天地间无边无际无着落的孤独,我们只能各自面对。人生于世,其实,便就是孤独的,就像夜空里那些散发着微弱星光的星星,看似各自近在咫尺,实则隔了山重水复的距离,只能遥遥相望,各自安好。
这世间,我最看不透的,一是人心的寡淡嬗变,一是世事的变幻无常。人心飘忽难定,是流水浮萍,从来都是随水飘零,不觅归处,正如《忠心经》所云:“天下人心,如流水中有草木,各自流行,不相顾望。前者不顾后,后者不顾前,草木流行,各自如故。人心亦如是,一念来,一念去,亦如草木前后不相顾望。”而世事更是起落无常,风云变幻,也许此刻你还流连在风花雪月中,尝遍人世种种欢乐,但是下一刻命运就可以让你萎落成尘,一无所有,从此,半世浮沉,颠沛流离。再无可预知的生命途中,我们都是孤独的'过客,只有那些赖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独的人,才是生活最终的胜者。
很多年前,喜欢看烟花,就是因为那份凉薄的孤独。烟花是孤独的,孤独地将生命在黑夜里怒放了那么一次,然后又孤独地归于永远的岑寂。总愿意站在窗前,隔了一层浅浅的玻璃,望着夜空里灿烂开放的烟花,那是她的绚烂,绚烂过后便是一地的孤独。烟花烧,它只烧一次,就只是一次。孤独的人总是相似的,孤独地事物也总是相似的,看着漫天绚丽的烟花,我似乎可以感受到那盛世里的孤独,寒凉,凛冽,又凄清。我从不认为那种孤独是凄凉亦或是可悲的,我喜欢那种孤独,烟花知道,生命终将归于岑寂,世人眼中烟花的美丽就是那盛开时的铁树银花,我却独爱她沉寂后孤独的模样。因为,她用自己的孤独成就了那灿烂开放的一刹那,如果没有那灿烂开放后的孤独,如果她的绚烂停留一生,还会有人喜欢看烟花吗?
烟花的美丽,就是那过后一地苍凉的孤独,那凉凉的,薄薄,清醒的孤独。那种孤独是值得敬佩的,世间多少事,是孤独的成就,又有多少人,是孤独的行者,独行于尘世,看似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格格不入,实则他们才是最清醒的人,他们知道,这个世间,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热闹,而生活,最好的姿态,也是宁静的。一个人,只有在一个人的独孤里,才可以清醒的成就自己。
艺术,也是孤独的,真正伟大的艺术,一定触及人内心深处的孤独。毕加索著名的油画中,最喜欢那幅《手拿烟头的男孩》,那是毕加索最忧郁,最朦胧,最凄凉,也最孤独孤独的一幅画。画面中的男孩子身穿蓝色服装,头戴花冠,手里拿着一支烟斗,画面的背景是两大束色彩艳丽的鲜花,可是男孩子表情忧郁,孤独,眼神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惆怅。第一次看,便觉得那种孤独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中,我仿佛看得见那个男孩子,内心深处的茫然,无措,孤独与彷徨。
真正伟大的艺术家也一定是孤独的,唯有在孤独中,才看得见生命最底处的透质,若是伟大的艺术家也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那人世间也就没有了所谓的艺术家之称。电影《梅兰芳》里,邱如白对孟小冬说梅兰芳是孤独的,但就是这份孤独成就了他,说要是毁了他的孤独,谁就毁了他。都说戏子入画,便是一生天涯。戏子无情,穿上华丽的戏服,就可以浓墨重彩地登台,不知疲倦地去演绎别人的悲欢离合;戏子亦是有情,生生地将那些痴男怨女、离合悲欢演绎进了自己的生命里,到最后,分不清台上台下,连自己都不知,到底是人生似梦,还是梦似人生。戏子的一生,何其孤独,一生演绎着别人的戏文,却不知自己最终的归宿到底在何方。倘若没有这份遗世的孤独,何来戏台上假到真时真亦假的悲欢离合。也许,戏子的孤独无人能解,舞台上那看似忧郁,苍凉的演绎,其实都是情感的真实,真正的戏子,一定深深地入了戏,他所扮演的每一个角色,他所唱的每一段戏文,仿佛都那么铭心刻骨地发生在了他的身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这份孤独的成就,也是这份孤独的苍凉。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雪芹在孤寂荒凉中孤独着一个人的孤独,荒凉着自己一个人的荒凉,他批阅十载,增删无数,终成红楼巨著。可是,他的孤独,他的辛酸有谁能够解得?他的孤独,是至高的境界,多少个漫漫长夜,寒风吹拂,残灯明灭,衾冷屋寒,他一个人在那遗世的寒凉里固守着仅存的坚持,不知疲倦地埋首著书,有人笑他傻,有人云他痴,只是没有人知晓他的孤独,他的坚持。所有的荒凉,所有的凄清都只是他一个人静静地坚守着,承受着,尽管屋外的世界对他冷眼相待,他依旧坚守在破庐草庵中,笔耕不辍,从不因孤独就放弃自己的道路。曹雪芹生前受尽孤独,没有因为红楼梦而得到丝毫的荣耀,他的一把辛酸泪甚至被说成“满纸荒唐言”,可他死后却受尽虚名,所著红楼梦成为我们我国文学史上不可撼动的巅峰。可是,他依旧是孤独的,多少人为宝黛不能圆满的爱情而伤心落泪,为大观园的众芳散尽,萎落成尘而心怀戚戚,却很少有人留意过当年曹公的不易,他在寒夜里,和寂寞为伴,与孤独为伍,耗尽了一生的心血而造就了红楼巨著,后人却只是对红楼里的孤独与悲凉心有所动,少有人动容于曹公当年的呕心沥血。
正是这份天地之间无边无际无着落的孤独成就了曹雪芹,他就像当年那个身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境地里依旧独钓寒江雪的柳宗元。茫茫天地间,山山是雪,处处是寒,唯有孤寂是知己,但是那又怎样,曹公需要的就是那份孤独,在那份孤独中,他将心沉潜下来,看到了世间一切,繁华之后,终将走向荒芜,他看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既定结局,他看到了中国封建社会的丑陋与黑暗,悲情与无奈,所以才能够耗尽一生的心血写下红楼巨著。
生是过客,而每日与你我擦肩之人,多是看客。自己的孤独自己明白,自己承受,从荒凉中开出花朵,从孤寂里走出季季逢春的风景,这是最伟大的孤独。
张爱玲的一生都是孤独的,她虽出生于簪樱世家,原本该是受尽宠爱,被父母亲捧在手心中长大,可是却因为母亲的留洋,父亲的再娶而从小就失去了原本寻常的父爱和母爱。从小的时候,她就是孤独的,在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她似乎找不到一丝的温暖,自小时候就开始的孤独伴随了她一生一世。也就是这样的一份孤独,成就了张爱玲,她的小说,总是那么的疏离,那么的苍凉,而张爱玲,亦是一直生活在一份孤独里,在生活中,她也一直都是疏离的,仿佛这个世界与她并无太大的瓜葛。她不爱与人相处,朋友不多,一生唯有挚友炎樱。因了这份孤独,她才写出了那么多苍凉孤寂的故事,她知道,生命是一袭美丽的袍,爬满了虱子。
张爱玲晚年的岁月中,亦是孤独的,她一直都在逃避这个世间,逃避热闹与繁华,一个人流落在异乡的街头,从不与人见面,只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地走着,不停地搬家,身边所带的,亦是只有书稿,再无其他。
卡发卡,一个在地窖中写作的孤独的人,他曾说:“我经常想,我最理想的生活方式是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待在一个宽敞的、闭门杜户的地窖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所有的房间去取暖,将是我惟一的散步,然后我又回到我的桌边,深思着细嚼慢咽,紧接着又开始写作。”这样的一种大孤独,大境界,才成就了他的变形记。在这孤独的地窖里,他的思考,他的沉思才会更深,才会抵达灵魂的最深处。书信,是他与朋友交流的最好的方式,他说,书信,这种孤独的交流方式才可以让他用最真实的感情去浇灌每一个朴实无华的文字。他给朋友写信,朋友回信说:“如在灯光照亮的桌面上,白纸展开孤独,那孤独就会发展加深,白纸!这需要穿越却永远没有穿越过的广袤沙漠。这页纸对每个熬夜人始终呈现空白的白纸,难道不就是无限周而复始的孤独信号吗?”只是,这黑夜里的孤独,并没有淹没卡发卡,反而成就了卡发卡,情感的外面,包裹着一层黑色的孤独,这孤独,是他的武器,是他的出口,亦是他的救赎。
有一种孤独,是与生俱来的,与日月同在,无论岁月过去多少年,它都不会消减。李叔同,这个从一出生就伴随着无限的孤独的人,注定了一生为孤独所成就。无论是年少的时候,还是老来出家,他都一直在寻找清净,躲避喧嚣。他心中的孤独,是一种毒,而中毒的,唯有他一人,这一生中,都没有人可以解得了他的孤独,就是丰子恺也不能。年少时在太平戏院里看戏,只一眼,他就看穿了戏子在台上演绎的孤独,他与杨翠喜,两个同样孤独的戏子,因了一颗孤独的心而走到了一起,却最终还是因为人世的无奈天涯相隔,成为终生的遗憾。他的前半生,看似繁华着景,烈火烹油,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寂,从天津,到上海,再到日本,山河的孤寂,自身的孤独,早让他尝尽了世味百态。也许,他天生的孤独就是为了成就日后的艺术,所以他选择了艺术,也只有在艺术里,他才找得到最真实的自己。在日本,他披上了华丽的戏服,涂脂抹粉,深情地演绎一场又一场的离合悲情,用自己的孤独去成全艺术,亦用艺术和孤独去成全自己的一生。他的日籍妻子雪子曾说过,她知道,她永远走不进他的内心,她看似离他很近,近在咫尺,实则各自在天涯海角,他那颗孤独的心,无人能解,她只能隔了山重水复的距离,远远地看着他。所以后来,李叔同选择出家,将自己永远的沉寂在孤独里,用一次又一次的孤寂来演绎自己的美丽。
有人曾说,如果当年李叔同带着那份孤独回国继续戏曲工作,那么戏曲界也就不会有梅兰芳的驰骋了。他曾在繁花盛开的春天里,以笔为剑,华丽地挥舞,可是感受到的仍旧是茫茫无际的孤独;他也曾漂洋过海,远去异国他乡,将自己淹没在艺术的世界中,可是内心的孤独依旧不曾消减过。最后的一次,他将孤独,沉潜成了永恒,在佛法的世界里,青灯常伴,古佛为友,杧鞋破鉢,便是一生。
他成了弘一法师,从此,生命中只有山寒水瘦的风景,依旧孤独,依旧独处,依旧与这个世界长相寂。
多少格格不入,渐行渐远,是别人读不懂的孤独。远处层峦叠嶂,他人自繁花中笑,只有自己知晓,这孤独与我同根同源,盘根纠错,是我生命中的不可分割。
至少向往这样的孤独,一个人渐渐地远离,远离浮世喧嚣,远离烟火乱世,远离曲意逢迎,远离逢场作笑,行至水穷,坐看云起。不再与尘世刀剑相向,只与岁月把酒言欢。一个人,一意孤行地,孤独着自己的孤独,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我喜欢寂寞的处境,更喜欢孤单的心境。独行于盛世,保留一份孤寂,心依旧澄澈透明,在一个人的孤独中,静守岁月的安好,看生命那份与生俱来的孤独,如何缠绕,又是如何写就一段宿命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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