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外祖母散文随笔
我有一个小外祖母。
我的小外祖母,即使她已去世多年,但我依旧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的小外祖母,她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我只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时,在与其他亲戚寒暄的间隙,我偶尔会注意到一个人住在一个小房子里的她。她的小房子在旁边的高楼林立中如此显眼,被挤在中间,夹缝生存,就像她压抑的一生。她经常会拿着一个小板凳坐在小房子的门口,在双膝上放上叠好的黑布。散着灰白参半的头发,轻轻地用手轻拍发根,看着头屑一点一点地落在黑布上。我有一次叫她,她应还是没应,我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我那时还比较小,在她身边玩耍。看着她轻轻地把头屑拍落下,头屑飘在黑布上格外显眼,像寂静的夜空中散落的星星,她一直沉默地拍着头屑,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她的无奈。每次去到外婆家,她都会慢慢而又轻轻地拍着头屑,她有时也对这一布的头屑发着呆,像似回忆她心中的往事。
这便是她在我脑海中仅限的回忆。
如今我长大了,在与妈妈谈话间不经意地聊到了她。妈妈说,小奶奶(也就是我的小外祖母),年纪大以后老是把她以前的故事和经历讲给她听,虽然星星点点,但是也记得一二。妈妈说她那时候成绩好,写作也好,要是当时有写东西的意识的话,肯定会为小奶奶写一篇传记。可是当时家里穷,只顾着种田养家,之后生活更加地忙碌了也就没空去写。我便双手把任务接了过来,这就是我写这篇文章的缘由。
妈妈说,小奶奶其实是北方人,身材虽然没有北方人那么高大,但是她有着洁白细腻的皮肤和高高的鼻梁。她小时候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两个姐姐,她还太小,便由舅舅家抚养。可是在那个年代,自己家的孩子都吃不饱,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闲粮来养别人家的小孩,舅家没久留她。有一次上街,舅家以带她去玩的理由骗她出门,上街后叫她站在一个地方等他们回来,没想到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后来她便被一个熟人带走了,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一艘船上,船上也有挺多小孩子,男的也有女的也有。她是这船上最大的孩子,那时的她已经十二三岁,看着熙熙攘攘的孩群,不知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做什么,去何方,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卖掉了。单纯的她只是以为熟人带着她去玩,她尽量抚平自己的不安,却不知自己早已踏上了去往远方的路。
那时快到农历八月十五,于是船上的人便发给小孩子们月饼,小奶奶拿着月饼,可能跟以往的中秋节不一样,不知怎的,可能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远离了她日夜生活着的故乡。看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闻着陌生的空气,悄悄观察着陌生的景色,身处的这条船似乎永远也不会回头,年龄不小的她懂得她已经在被卖去别的地方的路上,跟着这些素不相识的小孩子,要去到遥远的地方。她拿着手里的月饼,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她怎么也下不了口,怎么也舍不得吃。她紧紧地拿着,看着天上的圆月,想起已故的父母,还有两个可爱的姐姐,想起当年一家人团圆的光景,她的泪水仿佛流进了她的心里,她就这么看着眼前的月饼,抽泣着,伤心地抽泣着,便大哭起来,月光凉透了天空,也凉透了她的心。妈妈讲到这里,眼睛也湿润了起来,小奶奶跟她讲时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然而脚下的船儿并没有因此而放慢速度,她只记得她坐了好久的船,便从北方来到了南方。
年纪轻轻的她便被人买去当丫鬟,踢皮球似的,被一家卖到另外一家,几经辗转。终于,遇到了一个比较好的人家,那户人家把她介绍给妈妈的爷爷,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当小妾,那时候的封建社会,男人老婆多是一件很司空见惯的事。而我的外祖父已经有了两个妻子,第一任妻子,是我的大外祖母,她生了一个女儿,但是有一次上街时她因为跟别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就被村里的人追着打。那时候村里很封建,讲究男女有别,女人上街只要很男人说话,就会被视为不守妇道,便会被人追着惨打。所以第一任妻子为了不被别人打便逃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跑到了哪里。至于第二任妻子,我的二外祖母,她不能生小孩,但是因为她的前夫是山里的土匪,听说他们兄弟分钱都是用碗舀着分,银子像舀水一样舀不完,不过她的前夫因为留辫子被砍了头,她便拿着钱财跑了出来。外祖父虽然经商,但是家里也并不是很富裕,外祖父是看着她的钱财多,便把她娶进了门,她的那些钱,也旺盛了外祖父家一阵子。但是外祖父还是想生几个孩子延绵子嗣,便把小外祖母娶进了门,因为她是最小的老婆,所以我叫她小外祖母,妈妈叫她小奶奶,她的称呼便是这么来的。
讲好了亲事,挑好了日子,那户好人家对她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用轿子把她风尘仆仆地抬到了爷爷家,妈妈说,是古时候的那种轿子,抬的时候还有依依呀呀的声音,像是一首热闹的调子,欢快而喜庆。
本来想着,结了婚嫁了人,便不再那么居无定所,再也不用从一家又卖到另外一家,至少有自己的房子,也有自己的孩子,更有自己的家。不料,更大的辛苦正在等着她。
二奶奶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小奶奶,她占了外祖父的爱,将来还要为外祖父生孩子,她嫉妒得烧心,平日里对她喝责又各种地看不顺眼,她没有孩子,但是她对家里所有的人都和蔼慈祥,可是唯独小奶奶,她对小奶奶是最不好的了。因为二奶奶手里攥着家里的钱财,祖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着二奶奶。每当小奶奶跟生产队辛苦工作了一天回家,二奶奶便挑刺,谩骂,数不清的误会与责骂,使得小奶奶想逃跑,她想逃跑,逃出这折磨人身心的囚笼。她太累了,虽是在别人家当过下人可从来都没做过这么辛苦的活,每天早早地跟生产队去种田,她把脚伸到田里时,细白的腿上马上布满了吸血的蚂蟥,每次都吓得她急忙用手把蚂蟥从腿上一个个去掉。日落时伴着夕阳而归,疲惫的身子却经常迎来嫌弃和打骂,她无力地活着,太阳把她白皙的皮肤晒黑,长期干活,她的手越来越粗糙,她想逃。
好几次,她终于逃了,她在街上焦急地奔跑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去逃离他们的魔爪,不料三姑六婆在后面穷追不舍,她的逃,换来了更加严重的打骂。有一次,她差点就成功了,身后的人喊着:“快!帮我抓住她!来人啊!帮帮忙!抓住她!”真的有路人帮忙把她抓住了,她哭着,叫着,却只能像任人宰割的牲畜,眼里挤不出一丝希望,二话不说地就被五花大绑着抓回去。
过了不久,她便生下了我的外公,和我的两个姑外婆,逃的念头,便不再那么深刻。孩子由二奶奶照顾着,二奶奶没有之前那么嚣张跋扈了,外公也渐渐长大。小奶奶仍旧活得像一台机器,每天早早起来耕地,傍晚披着夕阳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好说的,看到蚂蟥她不再惊讶,而是习惯性地用粗糙的手掌沾沾口水搓掉,岁月的皱纹渐渐爬上她的脸庞,她也渐渐淹没在岁月中。
有一日,她在集市上遇到了那户介绍她出嫁的好人家。
她对着曾经的主人恭恭敬敬地称呼着:“老爷。”对面的人儿认出了她,笑了笑,说道,“你不必叫我老爷了,新中国解放了,已经不讲究这些了,你就叫我四叔吧……”
“额……四叔……”她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犹犹豫豫地叫着,实在有点不习惯这般叫法,却也还是叫着。
经过了几次攀谈,她才知道,四叔现在在水街那边的学校教书,教算数。外公长大了,正好需要学习更多的知识,她便请求四叔给外公一个求学的机会。
“只要他想来学,都是可以的。”四叔推了推眼睛,平静地说道。
她开心极了,急忙鞠躬感谢,虽然在她认为,自己在家里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孩子也不是她带大的,她也不好说什么,但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她知道学习和读书对孩子有多重要,这位坚强的母亲只希望儿子以后能多学习点知识,能养活自己。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顿然觉得今天的风儿特别清爽……
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公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孙儿。时代也在发展,政府分田到户,她也有了自己的一块小田,虽然那时候生活比之前轻松,但是她还是日日埋头于田地,她把田里的的草拔得干干净净,渐渐地,路边的草也被拔得干干净净。在一旁听的爸爸也觉得有点奇怪,跟我们推测着说,可能她压抑着,没有生活的寄托,所以才会这样无聊。
可是我想着,她到底是为什么在压抑呢?她想要的寄托是什么呢?是因为对家里的思念,还是对生活的不甘……
后来,外公因肺结核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她,脸上再也扯不起一丝笑意。岁月在她的脸颊划下一道道痕迹,她劳苦了大半生,命运却不带几分怜悯,反而取走了她的心头肉。她心爱的儿啊,从小便没有认真陪陪他,到她老了,也没有享受所疼爱的孩子的照顾和问候。世界仿佛什么也不留给她,她只能在这小小的房子里守望着孤独的时光,轻轻拍落发间的落寞。 有一次和爸妈看望外婆快要回家的时候,看到小外祖母,就礼貌的问候寒暄,小外祖母却坐不住了,想着没什么礼物让我们带回去,便拿着小菜篮想着去采点野菜给我们。父亲听了,一边拉着我走,一边大声向小外祖母说不用了。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老人。那时候小外祖母年事已高,却还想着给住在城里孩孙们采点野味。
妈妈说,小奶奶就这么一直干活过来的,干活干到干不动了,才放下手中的锄头,她种的菜都拿给孩子们去卖,卖得的钱她分文不取。她从来都是话少的,一直沉默着,到老年,才零零碎碎地跟儿孙们讲起年轻时的经历,大家都忙,都没有认真听她的话,她那些痛苦又无奈的经历只好被无视般敷衍,只有妈妈时不时听着,跟她搭话……
后来我长大了,忙于学业,不经常回外婆家,长大了才知道,小外祖母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已经过世了,但是我还是很想念她。
这便是我的小外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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