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我们错过了什么优美散文
脑海里有一串数字,十一位数,我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拨完了这十一个数字。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确切的说,是一个妇女“喂!怎么才给家里打电话?应酬真的有那么多,最近忙不?小鹏叫爸爸叫得很顺了,嘟着嘴爸爸爸爸地叫,怪可爱的。你抽空回来一下……喂!你说句话啊……”
心脏跳地好快,好似做了亏心事。我真的是做了亏心事,但此时还是没头绪,慌忙按了电话,这女人的声音在食指之间安歇了。
安静下来我才去想刚刚这女人嘴里的“家里”,难道我成家了?我先确定,这手机是我口袋里掏出来的,确定是我的,这号码在我脑袋里萦索,一串十一位的数字我按得很熟练,这号码对我很重要?
我不止成家了,我还有个儿子,他叫小鹏?
我瘫在这间有些老旧的出租房内,不是不想动,很费力气。
努力回想,脑袋会痛,原来回忆也是会痛的,痛得我没力气去想。
大约是从三个星期之前,早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两具尸体之间。两具尸体很软,拨开搭在我身上的两条胳膊,尸体滚了个身子把屁股歪着继续安眠。
头很痛,我看着这两具身材姣好的躯体,瞬间明白了一切,除了我所明白的,此前的一切记忆账户似乎都已清销,无论我怎么努力。
两具躯体起身,絮絮叨叨地问我要了服务费,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我,和这间出租屋。
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出租屋没有通透的空气,浑浊满屋。
我迫切需要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或许还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等着,会焦急。
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心里一声冷笑。
搜罗了身上的一切东西,清点了一下,一张银行卡,除去付去的服务费所剩的七百块钱现金,十二根烟,一盒酒店火柴,一部手机。
夜幕渐渐拉上,逗留的灯火在筼筜湖表面涂了一层褐色光晕,这使得整个湖水像极了一杯安静的咖啡。
但此时轻呷也终究是苦涩满口。
离了筼筜湖跨过天桥,小区嘈杂也在此时全程奉上,似乎来得很是时宜,只身混在其间感受着市井的喧嚣。
脑子里却一直觉得我身旁该是有一位女孩的,说不清的感觉,女孩不粘人,所以假若以旁人看来,我们这样跻身在闹市里,并不相搭,总之只是萍水相逢,偶尔兴致地一起散步罢了。
而我,似乎很在意这个虚构着的女孩。
很小心地维护着脚步,因为是闹市,又染着夜色,我还是一个粗心的人。
生怕这样随意的散步会把这打折八分的缘分拆散,我还是个疑心忡忡的人。
因为是感觉,所以我身边并没有这个女孩,但我总觉得这感觉好熟悉,却是犹如黑白照一样的久前的场景。
这是记忆吧。
“喽啰,我想吃油条。”女孩转过身来用眼神透着一股令你无力能拒绝的期待。
“好啊!老板我要两根油条。”少年回应着女孩,能够与女孩并肩散步已是莫大的恩遇,而顺着这样柔和的请求,少年带着快乐的神情支配着肢体。
“老板,我们要三根。”女孩笑容盈溢地纠正着。老板受到女孩快乐的感染,头也不抬就答应了。
“我吃两根,喽啰你吃一根。”女孩手指比划着数字愉悦地向少年耍着她引以为傲的小聪明。
少年顺从地笑着。
这是浮在我眼前的画面,想着这段简单的对话,我不经意地一种温馨的感觉泛滥在心头。
好想一直这样做着梦。
然而我却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虽然她叫着我的名字,可现在的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女孩现在哪里?她还好吗?还会那样开心地笑,因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快乐。
城市的繁华流动着,脚步不知不觉也湮没其中,我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女孩,我这样想着,这是快乐不起来的原因吗。
破旧的出租屋的破旧的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进来一个年纪五十上下的大妈,大妈用身子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金边轮廓巨幅,睡眼依旧不习惯于睁开,只是象征性的打量过。
大妈叉着腰,一副肥螳螂的姿势。
我似乎习惯了大妈这样打招呼的形式,身体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侧了个舒服的姿势。
“交了房租再搬走吧?”大妈用商量的口吻对着我这具尸体说道,这是客气?
“你打算这样废柴到什么时候?那个女孩不会回来了,听大妈劝,早点振作起来。前些年,看你这小伙还精气神十足的,人又本分老实,可是现在一副什么样子啊……”肥螳螂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的意愿似乎不是想赶我走?
肥螳螂收起叉腰的双手,换了个无奈的背影离去。
我窝在床上被这无由来的同情搅的思绪更加混乱。
我是在等一个女孩?在这破旧的出租屋里。
手机在床沿,我顺手抓过。通讯录里一道一道的,不下百条的数字随着食指的按键刷新着,而这些数字,除了备注初衷以记忆之外,毫无价值。
熟悉的十一位数字浮上心头,小鹏会不会想爸爸了,还有那个接电话的女人,我的心里油然而起的想法。
硬壳里只剩下最后的四根烟,给人的感觉好似四根烟烧完,我的生命也将消耗殆尽,然而我没有犹豫地上了火。
烟尘在嘴边打了个俏皮的圈。
这样游手好闲的`日子我过得惯了,我真的是在等一个女孩吗?
为什么会失忆,是剧情需要吧。这样的废柴坚持着一个幻灭的梦一般的女孩,坚持到最后或者连下场都没有。我这样想着,给游手好闲找了一个好的开脱。
禾祥西路的早晨来得特别早,清新的阳光也不吝啬,和街道铺满的粉色花瓣,和空气游走的淡然香气。
零售面线糊的餐车缩着身子躲在小巷子里,勾起馋虫的香味扑鼻,慵懒的行人挤在餐车前要了一份自己的早餐,就在餐车旁边随意摆放的桌凳上吞着。
如果女孩也来这里,我请她吃早餐吧,算作喽啰的一个小小愿望,我心里渴望着。
“喂喂喂,喽啰,发什么呆啊!我请你吃早餐,面线糊哈,不准吃太多,不准挑贵的吃,记住了没?喽啰。”
“哦哦,那我要脱骨肉。”少年用神情询问着女孩,就算是女孩请客,也不能独自一个人下决定,就是这样没主见。
“不行!脱骨肉不好吃,你吃煎蛋好了。”女孩挥舞着拳头。
“那我要两块鸭血好不好?”似乎这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少年的表情注释道,“因为这是你请我吃的早餐,嘿嘿。”贪婪因幸福而发笑。
“不行!”女孩拒绝得斩钉截铁,然后看了一下脸色无辜的少年,做出了她一生最大的让步,“顶多给你吃一块。”
我不知道当时的女孩有没有看到少年用尽温柔的目光默默地看着女孩,似乎这样的珍惜会让时光因怜悯而放慢脚步。
清晨的阳光变得炽烈起来,早班的男男女女也都散尽了。
为什么记忆都是碎片,既然打碎了,为什么还要去捡起来,舍不得吧。
手指不安分地再次按完这十一位数字,这次我要装成一个拥有完整记忆的我。
女人没让我等太久地接起电话,用一副埋怨但却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喂!你还知道有这个家啊,在外面疯够了没有?疯够了就回来吧,妈妈年纪大了。过些日子,我们全家人一块儿出去走走怎么样?听到没……”
“妈妈好吗?”这是我唯一可以接过的话,我愧对的女人。
“妈妈的脚踝前些天磕着了,淤青了一小块。不过没什么大碍,她倒是一直念叨着你。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你自己在外面疯也要注意照顾自己,注意身体。现在天气转凉了,该添的衣服加上去,不要嫌麻烦。还有,少喝点酒,少抽点烟,你的胃不好。晚上不要熬太久,累了就歇息去……”
“你好吗?”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女人的关心。
电话的一头,女人缄默了良久。
“我都好,别当心我。”女人带着抽泣的声音。
“谢谢你,谢谢你照顾这个家,照顾我妈妈。”这是由衷的感谢这个女人,我唯一能做到的,一句微不足道的道谢。
我没听完女人断续的抽泣声,按掉了电话。
厦门迎来了雨季,这是气候转凉的一个重要原因。
禾祥西路的积水没过了膝盖,水面浮着花瓣和从树上打下来的嫩绿色枝条。
我走在街道上,没有伞。
早已淋透的身体已经毫无顾忌雨水的肆意,我是在雨中嘲笑带了伞的行人无力地撑着伞逆风而行的狼狈样。
行人还我以异样目光,然而是雨季,雨水模糊了所有不快的眼神。
一个失忆的人能有什么不开心的理由呢?
我找不出来,当然,也找不到快乐起来的理由。
距离破旧的出租屋还有两百米的路程,迎面的风势加上雨水浸透身体,使得实际距离大于两百米的公式得以成立。
女孩来了,她陪着我在雨中做一个‘疯子’,调皮的微笑始终浮在她的脸上,一副天真的表情,让我又爱又恼。
“喽啰,如果你淋雨生病死了,我会帮你收尸的,你就放心淋一场雨吧。喽啰,你是一个疯子。”女孩舞者企鹅一般的身子,在雨中。
“以什么身份。”少年望着女孩,心里笃定了一分感动的念头。
“好心人呀。喽啰你就像野猫野狗,我总要领回家的。总之你走了,我就去找你。”
女孩握着正义的权柄,任由雨水在脸颊上滑过。少年心里会痛,因为女孩也在雨里,所以他不能生病,更不能死。
一个失忆的人却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这笔财富让我受宠若惊。
而现在,倘若因这场雨而生病,即便是死,女孩还能再回来,再说着这样温暖的约定吗。
我死了,你来找我。
厦门岛在海浪之中摇摆着身姿,雨势没有消减的势头。
守着这间破旧的出租屋,我还能守多久?屋子因为雨季的关系,更加阴潮了。
这些天,肥螳螂三天两头地过来找我谈心。
我的心放不开,倘若放开,我会离开这里,往后呢?会后悔吧。
女孩回来的时候,我却不在这里了,那样的错过远比杀了我更加来的痛苦。
我翻阅着手机中的简讯,无非是一些工作上的信息。
在保存的简讯中,我找到了一条四年前的信息,发送者是那个熟悉的十一位数字的主人,是女人。
“喂!喽啰。这两个月来,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等我找到了自己,等我累了的时候,我就回来找你。喽啰!你会等我不?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所以不能自私地让你一直等下去。我去了,雨季就回来!”
我开始明白了一些事情,也知道等待的徒劳。
女孩走了,她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女孩现在变成女人,以另一种身份而存在着。
五月的雨季褪去了,她再也没有回来了。
筼筜湖水深几米我不知道。
我会拿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去尝试。
尽管在我生前仍然不能得知。
但当我生命消耗殆尽的时候。
我相信会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对我说
“喽啰,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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