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的故乡-经典散文
打开年以来,阳光明媚,春风和畅。这个正月有些像阳春三月。
十二那天,天颜不悦,板着面孔。中午时分,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僵着嗓子说话,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慢慢知道,他是我老家的一个国字辈的族叔--------国平。他比我小十几岁,是个热心人。
他说:“治月大大昨晚去世了。”
“哦,哦。。。。。。我知道了。”除了简单的应答,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阵寒风透过纱窗吹进屋里,干冷干冷的。我坐在电脑前好久也没回过神来。
老家王岭,是关庙冲里一个不大的小村庄。十几户人家,一窝黄姓,仿佛一个大家庭。治月大大------黄国如老人,是庄子里的第一个好人,他一生不用心事,古道热肠。哪家需要帮忙的自然的就少不了他;他一生好酒,醉酒无数。酒,让他一生飘飘如仙,也让他懵懵懂懂,最终在酒里老去。
十三那天,回了趟老家。走近村庄,静悄悄的,冷清清的,新正月仿佛还没有走进村子。打大门楼前经过,断墙残瓦,一片凋零。我和治月家原是比邻而居,在村子的最东头。一口祖祖辈辈吃水的小井上面是他家,下面是我家。走过小井,见他家的大门还是虚掩着的,悄无声息。踏上他家门前的台阶,屋里的人知道有人来吊唁了,不禁悲从中来,连忙下礼。
十四的下晚,按照乡规,要举行“进材”的仪式。大门楼,老庭屋,老堂屋,经历百年,依然是旧时模样。族人和亲友从四面八方赶来,大家在这里要和国如老人作最后的告别。哀乐低回,哭声凄绝。身历此境,万千感慨,澎湃而至,不尽联想,纷至沓来。
“叹人生之须臾”,几十年间,在这里,我们送走了家族的多少老人。几十年了,阴阳相隔,哪些面容依然那么鲜活。
家字辈的`家章老人,秉性刚烈,一辈子勤劳,做任何事情都不肯马虎。他砍过的柴山,打赤脚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走过。家堂老人,一生走南闯北,却又谨言慎行。整个村庄糊涂了,他都不糊涂的清醒老人!他把人生晚年的不如意,尽可能的藏在心灵的最深处。一年正月,我去看他,他二十多天都没起床了。见我去看他,还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寒暄几句,可能是触到他心灵的最柔软处,他不禁老泪纵痕。我知道,这泪光里,有他多少的失落、无奈、寂寞与孤独的人生况味。这迷离的泪光,也成了我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村庄里国字辈的,也大都走去。矮个子长和大爷,一生都没长大。一肚子的故事笑话一肚子的歌,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围着他转。就这么一生都没严肃过的人,还真严肃过一回。数九寒天,几个人在牛塘边田里做活,他突发奇想,笑笑的说:“今天,哪个要是跳到牛塘里洗个澡,我打两斤酒给他喝喝。”身边,他的堂叔家堂老人,利索的脱掉衣裤,纵身一跳,就真的洗起澡来。一见这情形,他先是一愣,接着,也连忙脱掉衣服跳进塘里,嘴里还跌跌不休地说:“我洗个澡还你中不?”元恒大爷,是个睡觉时候都睁着一只眼睛的人。他不惹人,你最好也别惹他。几个人一起犁地时,你要抽袋烟,他自然的也要掐根草筋,把二郎腿架在犁稍上捣捣牙齿。国年大爷,国福大爷,先之大伯,国恩叔叔,这些长辈,也先后一个个离我而去。细数起来,村庄里叔辈的也仅剩几人。一想到这些可亲可敬的他们,心里悲悯和无奈的情绪如冰冷的海浪冲来。
告别仪式结束了,我还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想想离去的长辈们,看看凋敝的村庄,望望日渐生疏的族人,我觉得,记忆中的故乡也在渐渐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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