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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咏怀》赏析
阮籍《咏怀》赏析 篇1
[魏晋]阮籍
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
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
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
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梁。
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
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
委曲周旋仪,姿态愁我肠。
注释:
【1】洪生:如同说“鸿儒”,有“学问”的大儒生。
【2】资:凭借。
【3】制度:指古代的各种礼法章程。
【4】被服:穿戴。
【5】齐:一律。这里指一律遵照。
【6】纪纲:指封建社会所规定的那些礼法纲常。
【7】容饰:仪容服饰。
【8】整:端庄、严肃。
【9】磬折:形容鞠躬弯腰的样子。磬,古代的打击乐器,形曲折。
【10】圭璋:两种玉制礼器名。《礼记·礼器》孔疏云:“诸侯朝王以圭,朝后执璋。”
【11】玄酒:古代祭祀用的水。
【12】稻梁:意同膏梁,泛指丰美食品。以上二句是形容这个儒生在厅堂上用白水待客以示俭,内室盛排鱼肉稻梁,以穷奢极欲。
【13】外厉:外表上讲究。厉,修炼。贞索谈:冠冕堂皇的谈吐。贞,同正。索,纯。
【14】芬芳:指德行高尚。
【15】放口:随口乱说。
【16】衷:内心。
【17】复说:改口又说。以上两句的意思是:有时随口乱说,倒是说出了几句发自内心的话;但过后觉得走嘴了,于是就又立刻改口发起仁义道德的高论来。
【18】委曲周旋: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样子。
【19】仪:情态,仪容。
作品赏析:
司马氏在夺取曹魏皇位的'过程中,为掩饰其犯上篡权的丑行,虚伪地提倡以礼法治天下;于是,善于钻营的小人,无不把自己打扮成礼法之士。如何曾,就以维护礼法者自居,借“居丧无礼”为名,欲使司马昭放逐阮籍,“无令污染华夏”(《晋书·何曾传》);如钟会,也曾以嵇康“言论放荡,非毁典谟”为口实,鼓动司马昭杀之“以淳风俗”(《晋书·嵇康传》)。这些都是典型的“礼法之士”的伪善嘴脸。但正是这样一些人,却也干出过非毁礼法之事,乃至无君无父。阮籍这首诗,正是对这些“洪生”的形象的揭露。
“洪生资制度”一句是总起全诗。“洪生”本是鸿儒之意,这里是指那些假礼法之士。他们总是标榜自己的行动都是遵礼守法的。“资制度”是凭借、按照礼法制度之意。以下七句就是把他们“资制度”的行为具体化。“被服”句写其穿戴上也遵循礼法规定。“尊卑”二句是说他们平时遵守着尊卑高下的等级次序,处事接物也遵照着礼法纲常。“容饰”二句写他们朝见时也容饰整洁,神色庄重,手执圭璋,行礼有仪。“堂上”二句是写他们在祭祀时的表现。“玄酒”,是古代祭祀时用的水。《荀子·礼论》曰:“飨,尚玄尊(盛清水的酒杯)而用酒醴,先黍稷而饭稻梁。”所以这二句诗是说洪生在祭祀时也按照礼法以玄酒、稻粱作祭品。从以上的八句看,“洪生”似乎是无可指责的,他们的一切行动无不遵礼合制,他们的形象也无不道貌岸然。但这只是诗人的欲抑先扬,欲擒故纵,接下来,诗人笔势一转,以锋利的笔触揭示其内心的丑陋。
“外厉”二句说他们在外高谈礼法,言论纯正,但在家中却不见高尚的言行。“灭”字用在此颇有份量,揭示其在“户内”无一点“芬芳”可言,出语辛辣有力。如果说“外厉”二句是说他们的言行不一,则“放口”二句就进一步揭露了他们即使在语言上也真假不一:当他们随口而言时说的倒是真心话,但随即又假正经起来,口发道德仁义的虚伪高论了。这四句,形象地刻画了“洪生”变幻诡谲的伪善面孔。
最后,“委曲周旋仪”一句总收全文:原来以上所写的“洪生”的一切言行,无不是在矫饰作伪,只是一种“委曲周旋”的假象!“姿态”句是诗人抒发的感慨。不过“愁”字在这里倒并不是为“洪生”发愁,其寄托的感慨是十分深刻的。当时的所谓“礼法”实在是“坐制礼法,束缚下民”,而“礼法之士”也无不“欺愚诳拙,藏智自神。……假廉而成贪,内险而外仁”(《大人先生传》),由此而弑主篡权,国家丧乱,诗人之愁当是为此。
这首诗在艺术上除上文分析时已说到的外,尚有以下几点:首先,人物描写的多面化。全诗从外貌到内心,从语言到行动,多方面地塑造了“洪生”的形象。其次,运用了对比的手法。前八句从正面描写“洪生”之岸然道貌,接下四句从反面刻画他的虚伪嘴脸,一反一正,形成强烈的反差和对比,极有力地烘托出人物全貌。而且后四句中每两句中又相互对比,具体而微地描绘了人物语言和心理活动,使“洪生”的滑稽模样可笑而又可卑,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阮籍《咏怀》赏析 篇2
[魏晋]阮籍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书诗。
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
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
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
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
乃悟羡门子,噭噭今自嗤。
注释:
【1】昔:从前。
【2】尚:推崇。
【3】书诗:书,《尚书》;诗,《诗经》,这里泛指儒家经典。
【4】“被褐”句:《老子》有“圣人被褐怀玉”语,是说圣人身披布衣,胸怀高尚,这里用来表示儒家安贫乐道的志向情操。褐:麻布衣服。
【5】珠玉:比喻道德高尚。
【6】颜:指颜回。
【7】闵:指闵子骞。两人都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安贫乐道的典范人物。
【8】期:期望。
【9】轩:厅堂外走廊的门窗。
【10】所思:思念的人,即指颜、闵之类。
【11】丘:坟。
【12】蔽:布满,遮掩。
【13】代:一本也写作“世”,可从。
【14】同一时:是说世世代代的人都不免一死,这时不同的人都一样了。一说,世世代代的人在死后就变成同一个时代的人,因为人死后便无时代区分了。“时”释为“时代”。
【15】千秋万岁:千万年,极言久远。
【16】荣名:荣禄名位。
【17】之:往,到。
【18】悟:一本作“快”,通“娱”,觉得愉快。
【19】羡门子:古代传说中的仙人。
【20】噭(jiào)噭:同“叫叫”,大喊大叫。
【21】自嗤:自我嗤笑。
赏析:
这首诗以今昔志趣的不同,说明作者思想由儒到玄,由积极到消极的转变。
开头两句追忆少年时代以儒学为志趣,“诗书”概括了儒家的经典,是其崇尚的对象。
第三句源自《老子》(第七十章)“是以圣人被褐怀玉”,本指圣人不被人们了解,犹之外面穿着粗布衣服,怀内揣着的却是美玉。东汉末赵壹作《疾邪诗》也用了这一句:“被褐怀金玉,兰蕙化为刍。”那是说贫贱者德才再好也总是被人轻视,被人蓄意贬低。而在这首诗中“被褐怀珠玉”,则是说自甘贫贱而以德才璀璨为满足。同一比喻在不同的场合下,因所取重点不同而有不同的含义,可说是对现成比喻的灵活运用。作者少年时以颜回、闵子骞为效法的榜样,颜、闵都是孔门弟子,都以德行著称。颜回是自甘贫贱、好学深思的典型,闵子骞则以孝友和不苟出仕著称。作者以崇尚诗书、效法颜闵表现了少年时代对儒学的信仰。可是由于社会的动荡,司马氏与曹氏夺权斗争之激烈,使作者的思想转向了老庄哲学,并且具有较浓的虚无观点。
“开轩临四野”以下六句说明了这一转变的契机。开轩窗而四望,形容视野宽广;所处高,所望远,形容盼望之迫切。然而“登高望所思”句,“所思”是指前代的`贤哲还是当时的亲朋,作者并未交代。《咏怀诗》中讲到思人的有很多处,如:彷徨思亲友,倏忽复至冥(其二);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其三);步游三衢旁,惆怅念所思(其二十九);独坐山岩中,恻怆怀所思(其三十七);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其四十六);幽荒邈悠悠,凄怆怀所怜(其五十八);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人(其六十四)。以上诸例“所思”都指同时之人,与亲友、故人相当,应指为其钦慕的当时之人。然而所思不可见,只见高高低低的山冈上布满了坟墓,诗人不禁发出了“万代同一时”的感慨。丘墓中各时各代的人都有,如今都成了枯骨,同时并在。“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随着生命的消失,荣名也就毫无意义,因此也用不着去追求。从“开轩临四野”至此的六句,以形象的语言描写了作者思想的变化。
最后两句,与开头相对照,写了变化后的思想状况:“乃悟羡门子,嗷嗷今自嗤。”作者并非相信神仙,这里只是托言游仙,意谓懂得了羡门子之流所以要超脱世间的原因。“噭噭”是悲哭声,《庄子·至乐》:“人且偃然寝于巨室(指死而葬之),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至乐》是以生存为痛苦,死去为最大的快乐的,故以“随而哭之”为大不应该。此诗即用此意。大意是:以前曾因亲友凋零、世路险喊而痛苦流涕,今日一旦彻悟反而觉得可笑。《晋书·阮籍传》说他“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可见他内心的苦闷。生于乱世感到无路可走,只有痛哭而已。苦闷无处发泄。于是反而为旷达、为狂放。“噭噭今自蚩”正表现了这种矛盾的心情。
这首诗虽表达了老庄思想,但与后来的玄言诗有很大区别。它含蕴深微,语言形象,表达了作者矛盾苦闷之情。
阮籍《咏怀》赏析 篇3
[魏晋]阮籍
独坐空堂上,
谁可与欢者?
出门临永路,
不见行车马。
登高望九州,
悠悠分旷野。
孤鸟西北飞,
离兽东南下。
日暮思亲友,
晤言用自写。
注释:
【1】临:对着。
【2】永路:长路。
【3】九州:我国古代分为九州:冀州、衮州、青州、徐州、扬州、豫州、荆州、梁州、雍州(见《尚书·禹贡》)。此处指极目远望。
【4】离兽:失群的孤兽。
【5】晤言:对坐而谈。晤,对。
【6】用自写:以自我排解忧愁。用,以。写,消除。
作品赏析:
该诗是《咏怀诗》中的第十七首,是一首五言诗,全诗共十句,真切地抒发了诗人欲亲无人,孤独苦闷的心情。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两句,开始诗人就创设独坐空堂,寂寞无人可亲近的凄惨孤独场面。“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两句,诗人难耐室中的孤独,出门走上大路,竞不见有车马行走,这使诗人孤独的心情愈发沉重。“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四句,写诗人登高远望,只见旷野茫茫,只有孤单的飞鸟和失群的走兽。三至八句,诗人描绘了一个荒凉空寂的空间,影射当时的政治环境。
它给读者的一个最强烈的印象,就是: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作者一个人。当他在家里时,是“独坐空堂上”;当他出门瞭望时,在漫长的道路上竟然看不到车马;登上高处,远瞻全国,也只有无边无际的土地和出没的鸟兽。那么,人都到哪里去了呢?也许作者所住的地方特别荒僻,因而看不到人来往,也许他出门瞻望时正是傍晚,人们都回去休息了。然而,为什么他所看到的鸟兽也都是孤零零的“孤鸟”和“离兽”呢?可见他在这里所写的并不是实际的情况,而只是他自己的心境。换言之,经过他视线所及之处的鸟兽,原也有二只或二只以上的,但他所注意的却只是“孤鸟”、“离兽”罢了。因此,诗中反映的到处都只有他一个人的景象,其实也只是他内心深沉的孤独感所派生的感觉。
这样,读者也就可以进而理解“谁可与欢者”一句的真实含义。很清楚,他之所以“独坐空堂上”,乃是因为没有志趣相投的人;也可以说,是由于他不愿委屈自己、跟那些他所不喜欢的人交往。所以,诗的开头两句,就呈现了一个傲岸的'孤独者的形象。如果结合咏怀诗第四十八首《咏怀·鸣鸠嬉庭树》来看,读者对此将会有进一步的体会:
“鸣鸠嬉庭树,焦明游浮云。焉见孤翔鸟,翩翩无匹群?”他嘲笑那些只会合群嬉游的凡鸟不能理解——甚至根本没有看到过翱翔的孤鸟;渗透在这些诗句里的,也正是一种以孤独而自豪的情绪。这只“无匹群”的“孤翔鸟”,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写照。
这样,读者还可以理解,他之所以感到路上没有载人的车马,九州只有旷野,同样是基于他的做岸。他在世界上找不到一个合意的人,因而他觉得世上就跟没有人一样。唯一可以跟他相比并的,就是“孤鸟”与“离兽”。
“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傍晚暮至临近,使愁肠更为凝重,想和亲友对座谈心,却只能自言自语。诗人孤独的境况、孤独的心情就全部表达出来。该诗语言淡漠,冷峻,似不着一丝感情。但通过景物描写我们可以透视到诗人孤独无助的心灵。诗中所写的一切景物,全部围绕孤独这一主题展开,以景衬情,以事衬情,极为感人。
人是孤独的存在,当一个有思想的人环顾四周却发现没有人能引以为同调的时候,他便会体会到阮籍的孤独了。站在思想之巅和站在高山之巅的人一样,一方面会产生俯视众生的骄傲,一方面也少不了“高处不胜寒”,曲高和寡的孤独。
当然,孤独需要抚慰。一个人既不能完全与同类隔离,也不能完全与同类融合。一个常人在群体之中应该既保持和谐的人际关系,又保持自我存在的独立性。但自我的独立存在其实就意味着孤独。孤独使人感到自己的渺小无力和无助,因而产生不安全感:为了重获安全,人必须重返群体中,建立与他人的联系。孤独的诗人到处寻找的“亲友”就是这样的联系人。亲人的意义在于爱和被爱,让人在情感上感到与他人结成一个整体:朋友的意义在丁二志同道合,声气相投,在思想的交流中发现另一个相似的自己;从而淡化或消解了孤独感。
但是,孤独的抚慰常常求而不得。孤独是人的宿命,爱和友谊不能把它根除,但可以将它抚慰。所以孤独的诗人才会到处去寻找可“晤言”的“亲友”。但即使是对一般人来说,想要和“亲友”朝夕相伴也很凼难。对于阮籍,“亲友”不是分别,而是不再存在。“竹林七贤”中嵇康被杀,向秀,山涛,王戎等进入司马氏政权为官,表面依附司马氏,内心却充满痛苦的阮籍怎么能不感到孤独?
然而,无论怎么样,人总是社会的生物。尽管是如此高傲的孤独者,到了某个特定的时刻,如诗中所写的黄昏到来的时候,他还是希望与同伴交流自己的思想与感情,所以阮籍也写出了“日暮思亲”的诗句。但在亲友中没有理解他的人,他决不愿贬低自己跟那些不合意的人交往。“晤言用自写”的“写”是描摹之意。他只不过在心里描摹与人对话的情状,却并不真的去与人晤谈。是的,寂寞是痛苦的;但与志趣不同的人来往却更为痛苦。
阮籍《咏怀》赏析 篇4
[魏晋]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注释:
【1】夜中不能寐:此二句化用王粲《七哀诗》诗句:“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意思是因为忧伤,到了半夜还不能入睡,就起来弹琴。夜中,中夜、半夜。
【2】薄帷鉴明月:明亮的月光透过薄薄的帐幔照了进来。薄帷,薄薄的帐幔。鉴,照。
【3】孤鸿:失群的大雁。
【4】号:鸣叫、哀号。
【5】翔鸟:飞翔盘旋着的鸟。鸟在夜里飞翔正因为月明。
【6】北林:《诗经·秦风·晨风》:“鴥(yù)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后人往往用“北林”一词表示忧伤。
【7】鉴:照。这里指月光照在帐幔上。
译文:
一个清凉的夜晚,时已夜半,一个人辗转反侧,久不能眠,于是索性起来弹琴。明亮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帐幔上,寒气逼人,清冷的夜风徐徐吹来,撩动着我的的衣襟。一只离群的大雁在野外哀鸣,林子里的鸟儿因惊恐儿而窜飞不停,叫声不时地从林子里传来。一个人在夜色中徘徊不定,可是徘徊又能见到什么或解决什么问题呢?只有忧伤陪伴着我独自伤心。
赏析: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魏末晋初文学家、思想家。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是魏晋时代的名士,思想上崇尚老庄哲学,行为放荡,反对虚伪的礼教。《晋书·阮籍传》说阮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由此看来,他的行为放荡乃是政治压抑下的一种消极反抗。
阮籍的《咏怀》诗共有八十二首,是诗人生平诗作的.总题,不是一时所作,有感即发,类似于“杂诗”。用曲折隐晦的笔调抒写了诗人在乱世之中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内心苦闷,其中有的反映了当时黑暗的政治现实,有的是对虚伪的礼教的批判,也有的是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但是也不免带有消极颓废的色彩。本篇是第一首,写诗人弹琴的情景,抒写了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孤独、落寞、忧愁和不安。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诗人以一个“夜”字领起,给读者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时间概念。虽然描述的是一种极为平常的动态现象,但是却委婉地表达了诗人内心深处极为复杂的感受,诗人展示的动作行为、所见所闻、心理状态等全部场景都发生在这个特定的时间里。从字面看,诗人是在写自己在一个清凉的夜晚,时已夜半更深,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无奈之下,索性起来弹琴。前面我们知道,诗人原本是一“不与世事”、“酣饮为常”之人,而此夜却久久不能入眠,索性起来弹琴,从这一动态过程中,我们不难想见诗人此刻极度不安的心境,理也理不清的万端愁绪。可见这个“夜”字在结构上又具有统领全篇的作用,给读者留下了一个内涵深厚的悬念。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这里当为写前两句诗人起坐弹琴时的所见所感。“薄帏”上的清冷月光,撩动衣襟的徐徐“清风”,月色之下,清风之中,独自弹琴,内心苦闷无人可诉。所见气氛肃杀,寒气森森;所感独孤凄冷,落寞至极。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两句镜头从近景推到远景,从视觉、触觉转为听觉,从狭小的室内月光和清风的特写推到空旷的室外“外野”、“北林”大背景中的“孤鸿”哀鸣、“翔鸟”惊叫,更加增添了几分凄凉迷惘的气氛。此情此景不但未能排遣作者心中的孤独,反而更加深了作者的忧思、伤心。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明月”、“清风”、“孤鸿”、“翔鸟”就是所寻找到的知音吧,至此,诗人不由得“徘徊”了起来,既便如此,可有“将何见”?唯有“独伤心”罢了。写到,诗人哑然止笔,从这结句里我们不难体会到,诗人的情感思绪仿佛滞留在那无边无际的忧愁哀伤的心理状态之中了。
这首诗在表现艺术手法上有很多可取之处,在此,只就动作行为和意象排列的描写做以简要分析。作品总体看起来,就是在动作行为和意象排列上的描写组合,但是在结构上却层次竟然,有条不紊,在情感抒发与完善主题方面更是顺乎自然,水到渠成。这主要取决于诗人对所描述对象的精心设值与安排。开篇描写的是诗人的主观动作行为,先是“不能寐”,继而才“起坐弹鸣琴”,进而才有中间的所见所闻和篇末的所感;中间四句所排列的则是前两句基础上的所见、所闻的不同意象,“明月”、“清风”、“孤鸿”、“翔鸟”,有室内的,有旷野的,有所见的,有所闻的;最后两句又归结到诗人的主观动作行为上来,抒写了心中的感受,构成了全篇的首尾照应,使所有的动作行为和意象描写逻辑性强,联系紧密,浑然天成。
阮籍《咏怀》赏析 篇5
阮籍《咏怀》:政治抒情组诗的出现 苦闷与旷达 渊永的滋味与隐约曲折的风格
曹魏后期,政局混乱,曹芳、曹髦等皇帝既荒淫无度,又昏庸无能,司马懿父子掌握朝政, 曹芳、弑曹髦,大肆诛杀异己。此时文人的命运与建安时大不相同。拥曹的何晏、夏侯玄 人被杀。嵇康拒绝与司马氏合作,亦惨遭杀害。阮籍本有济世志,但不满于司马氏的统治, 酣饮和故作旷达来逃避迫害,最后郁郁以终。山涛本来与阮籍、嵇康等人为友。同在“竹 林七贤”之列,后来投靠司马氏。正始十年司马懿父子发动高平陵政变,夺取权利后的十 年间,全国进入恐怖状态。(只到高平陵政变十六年后,司马氏才最后取而代之,夺了曹 家的帝位。)
这一时期的诗人,政治理想落潮,普遍出现了危机感和幻灭感。此时的诗歌也与建安 诗坛风貌迥异,反映民生疾苦和抒发豪情壮志的作品减少了,抒写个人忧愤的诗歌增多了, 故阮籍诗“颇多感慨之词”(钟嵘《诗品》)和“忧生之嗟”(李善《文选注》),嵇康诗 亦“多抒感愤”(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八)。由于正始玄风的影响,诗歌逐渐与玄 理结合,诗风由建安时的慷慨悲壮变为词旨渊永、寄托遥深。因而正始诗歌也体现出其独 特的艺术风貌,严羽《沧浪诗话·诗体》说:“以时而论,则有……正始体。”注云:“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
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二首。这些诗非一时一地所作,是其政治感慨的记录。 这些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组诗的先河,对后世产生 了重大影响。
阮籍的《咏怀诗》充满苦闷、孤独的情绪,其诗或者写时光飞逝、人生无常,如: “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为咸池晖,濛汜受其荣。” (其十八)“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其三十二)或 者写树木花草由繁华转为憔悴,比喻世事的反复,如:“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 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记。” (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其十二) “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其五十)
“不见日夕华,翩翩飞路旁。”(其五十三)或者写鸟兽虫鱼对自身命运之无奈,如
孤鸟、寒鸟、孤鸿、离兽等意象经常出现在诗中,特别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成为诗 人反复歌咏的对象(如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或者直接慨叹人生的各种深创巨 痛,如少年之忽成丑老(如其四、其五、其六十五),功名富贵之难保(如其十三、其五 十三、其五十九),以女色事人之不可靠(如其二十、其二十七、其三十)。由于从自然 到人事都充满苦难,阮籍心中的`苦闷难以排遣。《咏怀诗》其一说: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末尾两句可视为全部《咏怀诗》。清人方东树说:“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 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又如其十七: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 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这首诗写独坐无人,出门无人,登高无人,所见仅为孤鸟、离兽,栖惶无主之情溢于 纸上。在这种局面之中,诗人进而感到壮志、理想都成了泡影。
《咏怀诗》其十九以佳人喻理想,写诗人心虽悦之而无由交接,表现了理想不能实现 的痛苦。其八十命意亦相似,只是又多了一层生命短促之悲。其七十九写凤凰的悲剧,凤 凰立身高洁,志向远大,但羽翼为秋风所伤,已无法飞翔, “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 简直是阮籍的自况。《咏怀诗》中迁逝之悲、祸福无常之感触目皆是,正体现了他忧愤深广 的情怀。阮籍诗中悲哀、凄怆、涕下、咨嗟、辛酸、蹉跎、忧伤、愤懑、怨尤、悲悼等词语 十分常见,充分反映了他极度苦闷的心情。
面对污浊的社会与短暂的人生,阮籍无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只好故作旷达,在生活中, 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诗歌中,他也为自己设计了精神的出路,这就是游仙和隐居。 阮籍的《咏怀诗》有不少篇章写游仙和隐居,有些则是仙隐结合。他在诗中常常赞美巢由、 夷齐、邵平、四皓等隐士,而讽刺苏秦、李斯等人因贪利禄而导致杀身之祸。
阮籍赞美神仙隐逸,只是排遣苦闷的一种方式,他其实是颇有济世之志的。《晋书》本 传说他:“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 为常。”所以他在写愤懑与出世之情的同时,也表现出对时局的关注和自己的怀抱。如《咏 怀诗》其三十一,批评曹魏政权荒淫腐朽,指出其必定灭亡的命运: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 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官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有的诗则揭露礼法之士的虚伪,如其六十七:
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常上 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委曲周旋仪, 姿态愁我肠。
有的诗则抒发自己的壮志,如其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 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 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的风格隐约曲折,“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渊放,归趣难求” (钟嵘《诗品》),这主要是由其时代与身世决定的。他同情曹魏,不满于司马氏,但身仕 乱朝,常恐遭祸,故处世极为谨慎,“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 作诗亦不敢直言,常常借比兴、象征的手法来表达感情、寄托怀抱。或借古讽今,或借游仙 讽刺世俗,或借写美人香草寓写怀抱。李善《文选注》分析这种情况说:“嗣宗身仕乱朝, 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 测。”但就诗歌精神而言,阮籍的《咏怀诗》与建安风骨仍是一脉相承的,如严羽《沧浪诗 话·诗评》说:“黄初以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内骨。”
试论阮籍的《咏怀诗》
阮籍(嗣宗)是魏晋交替时期的著名作家,尤以其82首《咏怀诗》享盛名于中国诗坛。
然而,也正是这些《咏怀诗》在中国的文艺批评史上引起了颇多的争论。
从刘勰的《文心雕龙》提出“阮旨遥深”以后,后代论者便沿着这个思路而推波助澜。 《诗品序》称其“厥旨渊放,归趣难求”;李善的《文选注》有“百代之下,难以情测”
之说;张溥则谓之“咏怀诸篇,文稳指远”(《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注》)。愈往后, 论家便更把阮诗内容渲染为神秘莫测,进而连其表现形式也被说得神乎其神了。刘熙载甚 至说:“阮嗣宗咏怀,其旨固为渊远,其属辞之妙,去来无端,不可踪迹。后来如射洪 《感遇》,太白《古风》犹瞻望弗及矣”(《艺概·诗概》)。黄节和肖涤非二先生也认 为:“后之学步邯郸者,既未得其仿佛,而浅见寡闻之士,又以眩于故实,艰于检讨,亦 复望而生畏。于是咏怀之作,乃成千古绝响矣”。(《读诗三札记·读阮嗣宗诗札记》) 说阮诗遥深、隐晦是对的,但将之视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绝响”,则与事 实不符。
刘勰说“阮旨遥深”是在与“何宴之徒,率多浮浅”(《文心雕龙·明诗》)相对比
的情况下提出来的。钟嵘曾经说过:“其源出于《小雅》,无雕虫之功”(《诗品上》)。 这就把《咏怀诗》放进中国诗歌发展的大结构系统之中,进行纵与横的比较研究。后人步 他们的后,只执其一端,恐怕是有违他们的初衷。
其实,阮籍的《咏怀诗》是循着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发展逻辑而生长、发展的,它既 继承了前代诗歌创作的精华,也是后辈学习的圭臬之一。在中国诗的发展史上,起着一种 承先启后的作用。阮诗的“遥深”,是那个时代文学与哲学思潮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他在 诗歌中实践魏晋玄学“得意忘言”之文学观的体现。从这个思路出发,阮诗也许会不那么 “难以情测”了。
“言不尽意”这个哲学命题,早在周朝就有了雏形。《周易·系辞》中就有,“子曰: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可见乎”的说法;《庄子·外物》曰:“荃
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意而忘言”。魏晋时期,玄学 兴起,崇尚以无为本,哲学家们展开了言、意之辩。集大成者当为王弼。他说:“然则忘 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言,而象可 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周易略例·明象》)。“象”即物象。王弼在言和
意之间加进了一个物象,这不仅表明思辩哲学有了新发展,即认识到表象的存在,认识到
人们认识事物的本质是由表及里的;而且还表明“言不尽意”的哲学观已找到了向以形象 思维为主的文学渗透的关节点,由是,“得意忘言”的文学观的呼之欲出就是十分自然的了。“得象忘言”和“得意忘言”在魏晋时代俨成时风。王弼在《论语释疑》和《老子注》 等著作中一扫汉代经学的繁琐考证,多用假言释意,追求思辩的哲学境界,而不拘泥于表面 的文字。如他在解释孔子“予欲无言”这句话时说:“欲明本,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 也。”真是地地道道的得意而忘言。
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说:“口不尽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 检则”。这里讲的是得意而忘音。
顾恺之在《魏晋胜流画赞》中云:“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之趋失矣。 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晤对之神通也。”这实际 上道出了魏晋画坛在创作思想上的主线条:“画尽意在”,即王弼说的“重画以尽情,而画 可忘也。”
在这样一种推崇“得意忘言”的时风中,生机勃勃的文学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四面八方 涌来的新思想的信息,必然会在对新思想最敏感的诗坛产生强烈的反应。阮籍率先表了态: “余以为形之可见,非色之美,音之可闻,非声之善,”(《阮籍集·清思赋》)这充分表
明了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将追求什么,又会摒弃什么。后来刘勰将之升华为“情在词外日 隐状溢目前日秀”,提出了“隐秀”说,阮籍实为其开先河者也。
阮籍的《咏怀诗》就是他实践“得意忘言”思想的杰作。肖涤非先生说:“嗣宗诗之特 点:(一)用典变化。(二)命意委曲。(三)情感多哀乐同时而发”。(《阮步兵咏怀诗 注》)可惜肖先生将三者孤立起来,使人不得要津,倘若用“得意忘言”的创作思想来贯穿 之,就会顿时柳暗花明。因为诗中用典可收到言简意赅的效果,故而是“得意忘言”最为行 之有效的手段。《咏怀诗》用典极多,往往一个典就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如“高鸟翔山 岗,燕雀栖下林”(《咏怀诗》四十七)这句诗就含有两个故事。一是《吴越春秋》中范蠡 劝文种:“高鸟已散,良弓将藏”,要他见好就收;一是《史记·陈涉世家》所录陈胜那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千古绝叹。两个典故一经诠释,言外之意顿时跃然纸上,读者只 要忘掉文字的表面含意,顺着诗句的内涵去思索,就可以品味出作者既有不安苟且,欲济世 经国的雄心,又害怕成为被烹的“走狗”那种曲曲宛宛的真情。
阮籍的《咏怀诗》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因此,用典时往往信手拈来,掐头去尾,甚是 随便。因而读阮诗,不能仅在字面上考究,而是要在释典上多下功夫,才能窥见作者的内心
阮籍《咏怀》赏析 篇6
[魏晋]阮籍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
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
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注释:
【1】“嘉树”两句:嘉树,指桃李。蹊,道路。这两句喻繁盛时情况。
【2】“秋风”两句:藿,豆叶。这两句喻衰败时情况。
【3】“繁华”两句:这两句是说,一切繁华景象都要有衰败的时候,殿堂上面也有一天会长起荆、杞等杂树。
作品赏析:
在阮籍那个时代里,有相当一部分士大夫对在思想界长期占统治地位的儒家学说由怀疑而不满,阮籍也是其中的一个。他认为,儒家所提倡的“礼法”是“束缚下民”的可怕又可恶的东西,他们所鼓吹的那些神圣的原则不过是“竭天地万物之至,以奉声色无穷之欲”(见其所著《达庄论》)。因此,他不愿为这些原则奉献自己,但又不知道生命的价值和意义究竟何在。这使他的诗歌经常显示出一种焦灼的情绪和悲观的色彩。这首诗也是如此。
古代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成语,意思是:桃李虽然不会说话,无法为自己宣扬,但总有许多人前去观赏它们的花朵,采摘甘美的果实,其树下自然而然地会被人们踏出一条路(“蹊”)来。此诗的前四句说:在东园的桃李这样的嘉树下,曾经聚集过很多的人,热闹非凡;但当秋风吹得豆叶(“藿”)在空中飘荡时,桃李就开始凋零,最终便只能剩下光秃的树枝了。
由此,诗人领悟到了一个真理:有盛必有衰,有繁华必有憔悴;今日的高堂大厦,不久就会倒塌,而成为长满荆棘、枸杞等植物的荒凉之地。——这就是第五、六句的诗意。
既然如此,眼前的功名富贵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没有当前的显赫,也就不会有未来的没落的痛苦吧。所以诗人在其后的四句中又说:我不如赶快离开这个名利场,骑马到西山去隐居;这样做虽然要抛妻撇子,但在这个世界上我连自身都保不住,又何必对妻子恋恋不舍?
然而,这也不是一条可以使人生获得安慰的道路。从名利场逃避到山野,也不过是使自己从园苑中的桃李变为荒郊的野草罢了。桃李开始凋零时,野草虽然仍很茂密,但到了年底,严霜覆盖在野草之上,野草也就完结(“已”)了。在此诗的最后两句中,诗人就又轻易地否定了他自己找出来的'解脱之路。
所以,从此诗中只能得出如下的结论:人生实在太悲哀了。目下的繁华固然预示着他日的灭亡,但舍弃了繁华又不能逃脱灭亡的命运。那么,问题是:解脱之路到底何在?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就这样,诗人从桃李初盛终衰这一日常现象开始,一步紧一步地揭示出了人生的脆弱和空虚;他考虑到了可能的退路,然后把它堵死,于是使读者真切地感到了绝望的恐怖。在这样的揭示过程中,读者可以体会到诗人自己的情结也越来越焦灼和悲观。
其实,个人的生命本是极其有限的,如果只着眼于自己,就永远不能获得生命的寄托,把握人生的意义。换句话说,就个人而言,生命的寄托本在身外。然则,对阮籍如此苦闷的原因,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在他那个时代被认为值得为之献身的神圣的事物(包括在当时被传统的价值观念所肯定的一切神圣的事物),对阮籍来说都已失去了神圣性,他并不以为把自己的生命与它们结合起来就可使生命获得价值;在他看来,个人的生命远比这些东西贵重,但生命又是如此短促,转瞬即逝,所以他不得不陷入了无法摆脱的深重悲哀之中。就这点来说,阮籍诗歌中的悲观其实包含着对封建意识扼煞个人的某种朦胧的不满。
当然,阮籍的那个时代是个恐怖的时代,由于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尖锐,不少士大夫遭到残酷的杀害。阮籍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好。他对这样的政治现实是憎恶的。所以,他的诗歌不能不含有对政治现实的反拨。以此诗来说,“去上西山趾”的西山,乃是殷末周初的伯夷、叔齐隐居之所,他们因反对周武王伐纣,就在西山采薇而食,以表示自己不与周政权妥协,不吃周朝的粮食。阮籍说要到西山去隐居,可以被解释为不愿与当权派合作而要步伯夷、叔齐的后尘。但根据一般的封建观念,伯夷、叔齐所做的乃是使自己万世浇芳的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也正是人生的价值和意义的所在。但阮籍却仍然不能从这种行为里得到任何安慰,却发出了“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的深沉感喟。所以,他的诗歌绝不只限于对政治现实的反拨,更体现出对于人生价值的新的求索;这后一个内容乃是在那以前的我国诗歌中所从未出现过的新东西。在研究他的诗歌时,如果只看到前者而看不到后者,那就未免成为买椟还珠了。
阮籍《咏怀》赏析 篇7
莫笑阮籍太猖狂,一字一句咏怀伤。
人生百年几多悲,且看阮籍笔下挥。
凄寂深夜不能寐,弹琴无人知佳音。
金石之交旦夕绝,山盟海誓换离悲。
才华凋落仕不保,封妻荫子梦化汤。
青春易逝人易老,富贵美好不能长。
黄金百镒终有尽,万事蹉跎空余恨。
不满布衣可终身,不惧患害逐浮云。
日月更迭四时尽,亲朋好友别离多。
一心宏图游四海,迷途游子不识归。
生活在魏晋之际的阮籍,政治的动乱锻炼了他对世俗人生的观察能力与思考意识。他的八十二首咏怀诗,句句凄凉悲怆,读来让人深深感受到人生的悲惨凄凉,甚至会对人生产生悲观的认识。
第一首:凄寂深夜不能寐,弹琴无人知佳音,知己难逢,佳音难觅,人生孤苦。第二首:金石之交旦夕绝,山盟海誓换离悲,如金石一般坚固的情谊也会瞬间断绝,回想之前的山盟海誓只能是徒增伤悲。第三首:才华凋落仕不保,封妻荫子梦化汤,当个人的利用价值失去的时候,士人的仕途就不复存在,甚至是自身难保。第四首:青春易逝人易老,富贵美好不能长,时光易逝,青春不再, 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失去。第五首:黄金百镒终有尽,万事蹉跎空余恨,再多的财富也会挥霍尽,恣意浪费青春只能一事无成。第六首:不知布衣可终身,无惧患害逐浮云,无尽的欲望迫使人们追逐无限的身外之物,却不知最终会惹祸上身。第七首:日月更迭四时尽,亲朋好友别离多,聚少离多,长亭送别的离情别怨让人伤悲。第八首:一心宏图游四海,迷途游子不识归,年轻气盛时四处闯荡,迷途难返时方感凄凉??咏怀诗八十二首,每首诗都表现出阮籍对人生悲剧的认识,时光易逝、生命短促、生离死别、知己难逢、才华易逝、仕途坎坷、迷途难返等等各种人生孤苦愤懑之事充满阮籍的字字句句之中。咏怀诗八十二首将阮籍的人生观完全表现出来,他看透世俗红尘,人间百态,但他本人并非是消极的生存,他坦然面对生死与名利。“穷达自有常,得失又何求”,“贵贱在天命,穷达自有时”等等。这不是听天由命,而是在一个动乱年代获得一片心灵净土的乐观的思维方式。而诗中多次写到登高望远,也表现出他对遥远的向往与希冀。人们常说阮籍嗜酒,穷途而哭,然“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逐酣饮为常”,饮酒并不是他的真正人生,他饮酒的目的只是为了避祸而已,这对于生活在魏晋时期的人来说无可厚非。
诗人以诗言志,阮籍借咏怀诗抒发自己对世俗人生的不满,也许阮籍的人生观在现在看来有些悲观,但处于魏晋玄世的他能用哲学的思维来洞察人生已是
十分可贵,是文学史的一大进步。
阮籍《咏怀》赏析 篇8
咏怀八十二首其一
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译文】
夜中不能寐,夜里睡不着觉。
起坐弹鸣琴。起床坐着弹琴。
薄帷鉴明月,月光照在薄帷上。
清风吹我襟。清风吹着我的衣襟。
孤鸿号外野,孤鸿(天鹅)在野外哀号。
翔鸟鸣北林。飞翔盘旋着的鸟在北林鸣叫。
徘徊将何见?这时徘徊会看到些什么呢?忧思独伤心。
【注释】
①炎光:日光。
②湍濑(tuúnlài团赖):水流沙石之上叫作湍,也叫濑。这句话的实际意思即指大水在沙石的河滩上流着。
③扶桑:传说中的神树名,据说太阳每早就从这棵树上升起。说法详见《山海经》、《十洲记》。
④长剑句:宋玉《大言赋》:“长剑梗邰伲葩倚天外。”以上二句是用弓挂扶桑,剑倚天外来衬托此篇所写的“雄杰士”的形象高大。
⑤砥砺,磨刀石。二句是说,和“雄杰士”的形象比较起来,泰山小得如同一块磨刀石,黄河窄得象一条带子。《史记高祖功臣侯者表》:“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爱及苗裔。”这里袭用其句。
⑥庄周:战国时期的唯心主义哲学家,道家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主张虚无随化,是没落阶级的代言人。著有《庄子》。
⑦荣枯:本意是开花和枯萎,一般引申为生死、兴衰等含义。
⑧《庄子列御寇》云:庄子临死时,嘱咐门人们待他死后把他的尸体丢在旷野上,不必埋葬。门人说,怕让乌鸢啄食。庄子说,埋下去叫蝼蚁食,抛在上面叫乌鸢食,为什么要偏待乌鸢呢?以上四句是说,庄子虽然达观,但也不能长生不死;死后抛于旷野,也不能逃避乌鸢的啄食。
⑨雄杰士:阮籍所幻想的能摆脱人世,超然于天地之外的人物。他的《大人先生传》就是描绘的这样一个形象。
⑩功名:这里指道德名声。从此大:指一直响亮地传下去。
【鉴赏】
阮籍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这是第一首。阮籍《咏怀》诗(包括四言《咏怀》诗十三首),是他一生诗歌创作的总汇。《晋书阮籍传》说:“作《咏怀》诗八十余篇,为世所重。”这是指他的五言《咏怀》诗,可见他的五言《咏怀》诗无散失。这八十二首诗是诗人随感随写,最后加以辑录的,皆有感而作,而非一时之作。虽然如此,第一首仍有序诗的作用,所以清人方东树说:“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这是有道理的。
阮籍生活在魏、晋之际,他有雄心壮志。《晋书阮籍传》说:“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由于当时政治黑暗,壮志难酬,所以陶醉酒中。其实酒并不能浇愁,他的忧愁和苦闷,终于发而为《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这两句出自王粲《七哀三首》(其二):“独夜不能寐,摄衣起抚琴。”王粲夜不能寐,起而弹琴,是为了抒发自己的忧思。阮籍也是夜不能寐,起而弹琴,也是为了抒发忧思,而他的忧思比王粲深刻得多。王粲的忧思不过是怀乡引起的,阮籍的忧思却是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产生的。南朝宋颜延之说:“阮籍在晋文代,常虑祸患,故发此咏耳。”(《文选》李善注引)李善说:“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这是说,阮籍生活在魏晋之际这样一个黑暗时代,忧谗畏祸,所以发出这种“忧生之嗟”。清人何焯认为:“籍之忧思所谓有甚于生者,注家何足以知之。”(《义门读书记》卷四十六)何氏以为阮籍的“忧思”比“忧生之嗟”更为深刻,注家并不了解这一点。一般读者当然更是无法弄清究竟是何种“忧思”。不过,《晋书阮籍传》说:“(阮籍)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尝登广武、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叹。”由此或可得其仿佛。史载诗人“善弹琴”,他正是以琴声来排泄心中的苦闷。这里以“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着意写诗人的苦闷和忧思。
诗人没有直接点明诗中所抒发的“忧思”,却写道:“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写清澈如水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帐幔上,写带有几分凉意的清风吹拂在诗人的衣襟上,造成一种凄清的气氛。这似乎是在写自然景色,但是,景中有人。因为在月光下徘徊的是诗人,清风吹拂的是诗人的衣襟。所以,可以说写景正是为了写人。这样写,比直接写人,更富有艺术效果,使人感到含蓄不尽,意味无穷。
“孤鸿号野外,翔鸟鸣北林。”是继续写景。是写孤鸿在野外哀号,而盘旋的飞鸟在北林上悲鸣。如果说,上两句是写诗人的所见,这两句就是写诗人的所闻。所见者清风、明月,所闻者鸿号、鸟鸣,皆以动写静,写出寂静凄清的环境,以映衬诗人孤独苦闷的心情。景中有情,情景交融。但是,《文选六臣注》中,吕延济说:“夜中,喻昏乱。”吕向说:“孤鸿,喻贤臣孤独在外。翔鸟,鸷鸟,以比权臣在近,谓晋文王。”好像诗中景物皆有所指,如此刻意深求,不免有些牵强附会。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在月光下,清风徐来,诗人在徘徊,孤鸿、翔鸟也在空中徘徊,月光朦胧,夜色苍茫,他(它)们见到什么:一片茫茫的黑夜。所以“忧思独伤心”。这表现了诗人的孤独、失望、愁闷和痛苦的心情,也为五言《咏怀八十二首》定下了基调。
阮籍五言《咏怀八十二首》,是千古杰作,对中国古代五言诗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但是刘勰说:“阮旨遥深。”(《文心雕龙明诗》)钟嵘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诗品》上)李善说:“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文选》卷二十三)都说明阮籍诗隐晦难解。阮诗隐晦难解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多用比兴手法。而这是特定的时代和险恶的政治环境及诗人独特的遭遇造成的。
【作者简介】
阮籍(210~263),三国魏诗人。字嗣宗。陈留(今属河南)尉氏人。竹林七贤之一,是建安七子之一阮r的儿子。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谨慎避祸的态度。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著有《咏怀》、《大人先生传》等。
阮籍3岁丧父,家境清苦,勤学而成才。阮籍在政治上本有济世之志,曾登广武城,观楚、汉古战场,慨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当时明帝曹币淹觯由曹爽、司马懿夹辅曹芳,二人明争暗斗,政局十分险恶。曹爽曾召阮籍为参军,他托病辞官归里。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马懿所杀,司马氏独专朝政。司马氏杀戮异己,被株连者很多。阮籍本来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但同时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者闭门读书,或者登山临水,或者酣醉不醒,或者缄口不言。钟会是司马氏的心腹,曾多次探问阮籍对时事的看法,阮籍都用酣醉的办法获免。
司马昭本人也曾数次同他谈话,试探他的政见,他总是以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来应付过去,使司马昭不得不说“阮嗣宗至慎"。司马昭还想与阮籍联姻,籍竟大醉60天,使事情无法进行。不过在有些情况下,阮籍迫于司马氏的淫威,也不得不应酬敷衍。他接受司马氏授予的官职,先后做过司马氏父子三人的从事中郎,当过散骑常侍、步兵校尉等,因此后人称之为"阮步兵"。他还被迫为司马昭自封晋公、备九锡写过"劝进文“因此,司马氏对他采取容忍态度,对他放浪佯狂、违背礼法的各种行为不加追究,最后得以终其天年。
在思想上,阮籍崇奉老庄。这一方面是鉴于当时险恶的政治形势,他需要采取谦退冲虚的处世态度,道家思想正好可以做他的精神依托,另一方面也是受了当时盛行的玄学的影响。阮籍也是魏晋玄学中的重要人物。他曾写过两篇著名的论文《通老论》、《达庄论》。不过阮籍并非纯宗道家,他对儒学也并不一概排斥,如他在《乐论》一文中就充分肯定孔子制礼作乐对于"移风易俗"的必要性,认为"礼定其象,乐平其心,礼治其外,乐化其内,礼乐正而天下平"。
阮籍的论说文,都是阐述其哲学观念的,比较全面地反映了他的思想,如《通老论》、《达庄论》、《通易论》、《乐论》等。这些论说文,都是采用"答客问"的辩难式写法,主人公则是"阮子"、"阮先生"或"先生"。所以读者从这些文章中,可以看到作者为自己塑造的玄学家形象。文章注重结构上的逻辑层次,一般都首尾照应,论证逐层深入,善于作抽象的、本质的分析,体现了魏晋时期思辩方式的'进步。它们的语言风格比较朴素凝重,不尚华饰,稍有骈化的痕迹。
阮籍是建安以来第一个全力创作五言诗的人,其《咏怀诗》把八十二首五言诗连在一起,编成一部庞大的组诗,并塑造了一个悲愤诗人的艺术形象,这本身就是一个极有意义的创举,一个显著的成就,在五言诗的发展史上奠定了基础,开创了新的境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对后世作家产生了重大影响。如晋左思、张载、陶潜(《饮酒》),南北朝刘宋的鲍照,北周的庾信,唐陈子昂(《感遇》),李白(《古风》)等人诗篇都是以抒情言志,广泛涉及现实生活,具有深厚思想内容的五言长诗,无不是对阮籍《咏怀诗》的继承和发展。
阮籍的《咏怀诗》或隐晦寓意,或直抒心迹,表现了诗人深沉的人生悲哀,充满浓郁的哀伤情调和生命意识,无不给人以“陶性灵,发幽思”的人生启悟。阮籍的诗形象得展现了魏晋之际一代知识分子痛苦、抗争、苦闷、绝望的心路历程,具有深刻的思想意义和认识价值。对五言诗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创造了抒情组诗的阮籍的《咏怀诗》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美学情调出现在中国诗坛上,当时就引起了强烈反响。阮籍之后,诗人争先仿效其作,影响极为深广。后人给予“忧时悯乱,兴寄无端,而骏放之致,沉挚之词,诚足以睥睨八荒,牢笼万有”的极高评价,是当之无愧的新形式,开后代左思《咏史》组诗,陶渊明《饮酒》组诗的先河。
阮籍《咏怀》赏析 篇9
咏怀【阮籍】①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齐景升牛山,涕泗纷交流②。
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
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③。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
注:
①阮籍:“竹林七贤”之一,好老庄哲学,与嵇康齐名,蔑视礼教,政治上则采谨慎避祸的态度,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但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得以保卒余年。
②春秋时期的齐景公晚年登上临淄城外的牛山,见山川之美,感叹自身生命短暂而痛哭。
③松子:赤松子,是古代传说中的仙人。
8.“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象征着什么?表现了诗人什么样的思想感情?(5分)
9.本诗主要运用了哪些艺术手法?请简要分析。(6分)
答案:
8.①象征着时光的流逝(1分),表现了诗人对光景西驰,白驹过隙,盛年流水,一去不再的忧伤之感(2分)。
②也喻指曹魏政权由显赫繁盛趋于衰亡,一去不返,终归寂灭(1分)。表达了诗人对国运衰落的担忧(1分)。
9.①对比。“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形成强烈对比,在“悠悠”天道和永恒的.宇宙中,曹魏政权都去若俯仰,何况区区一介寒士,不过如尘似露,倾刻消亡罢了。
②运用典故。“齐景升丘山”句运用齐景公惜命的典故,“孔圣临长川”运用孔子伤逝的典故,极写人生与国运的短促。最后四句运用赤松子和渔父的典故,表达了要跟从赤松子,追随渔父,即或仙或隐,远离尘世之纷扰,庶几可以避患远祸,得逍遥之乐的思想。(举出一个例子分析即可)
③比兴。首二句从象征时光流逝的白日写起,运用比兴的艺术手法,使诗意含蓄。
(共6分,每条2分)
阮籍《咏怀》赏析 篇10
一、意旨遥深的诗人:阮籍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
时代状况:玄学。篡权。战乱。黑暗。
竹林七贤:怀县(今属河南省)的山涛、向秀,尉氏(属陈留郡,今属河南省)的阮籍、阮咸,铚(zhì)县(今属安徽省)的嵇康,沛国(今安徽宿县西北)的刘伶,还有林沂(yí)(今属山东省)的王戎。在“竹林七贤”中,山涛和王柔虽然很崇奉老庄的道家哲学,但也非常热心于名位利禄,所以,他们二人的生平在“竹林七贤”中比较富贵、显达,而不以文学著称,也没有留下很多好作品。
向秀、刘伶、阮咸虽然留下一些作品,但不算很多,只有向秀的《思旧赋》、刘伶的《酒德颂》等较为著称。
在七贤中,真正倜傥不群,富有个性,而且在文学上有较大成就的自然就是嵇康和阮籍了。这两个人的作品风格完全不同,阮籍的风格是寓意遥深,志气旷逸。前人评他们二人的诗说:“嵇诗清峻,软旨遥深。”意思是说嵇康的诗清新、峻切,阮籍的诗意旨遥远、深微,难以测知。
如果从诗歌的艺术价值来说,嵇康的诗虽然也写得很好,但是,写得过于直率了,缺乏含蓄,没有蕴藉;阮籍的诗虽有一份哀怨之意,但很有节制,很含蓄。所以阮籍的诗富于蕴藉、沉挚的意趣。因而,在竹林七贤之中,在“正始时代”的作家之中,阮籍的文学成就是第一位的。
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阮瑀“工于诗文、长于书札”,诗、文和书信都写得很好,曾担任过曹操的记室。
历史上记载:阮籍“容貌瑰杰,志气宏放,傲然独得”,“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因为他所处的魏晋之交的乱世,不如此不足以远祸全身。阮籍的性格,一方面他的生活非常放浪,秉赋有豪放的志意,不受一切外在的礼法的拘束。另一方面,他为了能够在衰乱之世委曲求全地保全自己,而在内心非常有节制。阮籍的诗之所以写的如此寓意遥深,他的为人之所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正是因为他有两种相反的情感的缘故。
关于阮籍的为人,历史上记载说,他“内心淳至,以孝称,而疏于礼法”。虽然他外表上行为放浪,而内心却是非常淳厚、非常笃挚的,并且以孝顺著称。有一天,阮籍正和一位朋友下棋。这时,有人把他母亲死了的消息告诉他,他的朋友想要停止下棋,但他却对下棋的朋友说,请终此局。下完这盘棋,他就放声一恸,呕血数斗,而且“哀毁骨立,杖而后起”。
当时人们以吊丧为重,当中书令裴楷来吊祭阮籍母亲之丧时,阮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既不给裴楷答礼,也不哀哭。裴楷仍然尽他的吊丧之礼。当时有人问裴楷,既然阮籍没有给你答礼,你为什么还尽丧之礼呢?裴楷回答说,阮籍那样的人物是在礼法以外的,他可以像他那样行事;我们是一般的寻常人,是在礼法以内的,是应该遵守礼法的。此外,阮籍疏于礼法,他遇俗士则白眼沉默,遇知己就以青眼相对。嵇康的.哥哥来见阮籍,他就以白眼相对;嵇康自己来见阮籍,就以青眼相对。
历史上还记载,阮籍“口不臧否人物”。当时有人故意与阮籍谈话,像当年谗毁嵇康的钟会,也非常忌恨阮籍。钟会当时任司隶校尉,他“数以时事问之”,
多次让阮籍对当时正事进行评论,希望从阮籍的口中得到他对当时一些人物的批评作为把柄,然后再给阮籍加上一些罪名,而阮籍绝口不臧否人物,“皆以酣醉获免”。(司马昭替他的儿子司马炎向阮籍求为婚姻,要阮籍把他的女儿嫁给司马昭的儿子,阮籍知道司马昭的用意之后,便常常饮酒,一醉达60天之久,使司马昭没有机会谈及此事。)
历史上还记载,阮籍好读书,爱山水,常任意出游,“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返。”他喜欢读书,也喜欢游山玩水。他常常任意地驾上车出游,但不按着一般人所经过的路径走,而是任意而行,当走到途穷无路可走的时候,就恸哭着转回来。
历史上海记载,阮籍有一次登上了当年刘邦与项羽作战的广武山,当他目睹旧时楚汉相争的作战遗迹时,不禁叹息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他是在感叹在一个衰乱的时代,没有一个真正伟大的英雄人物能够拯拔、能够救济正处于水火涂炭之中的人民。他对时代危亡的慨叹和失望的悲哀之情,都在这两句话中深深地表现出来。
阮籍好老庄,然而他曾经屡次出仕,(比如他做过太尉蒋济的掾属,做过尚书郎,步兵校尉),是为什么呢?一方面,他有放浪不羁的一面,对当时的时代非常失望、不满,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种委曲求全的苦心,能够节制自己。所以,他屡次出仕又屡次辞官,正好可以看出他内心矛盾挣扎的痛苦。
在七贤中,阮籍是内心最为矛盾、最为痛苦的一个人。因此,他常常“夜阑酒醒,难去忧畏,逶迤伴食,内惭神明。耿介与求生矛盾,旷达与良知互争,悲凉郁结,莫可告喻。对天咄咄,发为诗文”。老庄哲学的旷达与他良知上所忍受的悲苦互争,内心真是“悲凉郁结”,而这种痛苦又没有一个人可以诉说,所以就把内心的零乱、悲苦用诗文表现出来。
阮籍在政治上有雄心壮志,但他不满司马氏的所作所为,不愿依附司马氏,又怕遭祸而不敢公然反对。他崇尚老庄的自然无为,蔑弃礼法;对司马氏提倡儒家礼教的一套虚伪行径,深为反感。他有才能,有志向,但无法施展,所看见的是恐怖的屠杀和虚伪的礼法。哀伤、苦闷、恐惧、绝望包围了他。他写下了五言《咏怀诗》八十二首,充分表现了他那孤独苦闷的心情,同时隐隐约约地对时政和上流社会的丑恶现象进行了讽刺,忧生和愤世构成了他诗作的主题。他的诗语言比较质朴,不假雕饰,但因对许多丑恶现象不敢明言,隐约其辞,因此不少篇章的内容显得深晦难晓。他的诗在展示内心世界的丰富复杂性方面,在深入表现诗人的个性方面,堪与曹植的诗比美。
二、咏怀诗
阮籍咏怀诗共有82首。所谓“咏怀”,就是抒写怀抱的意思,内心之所感动的,内心之所思想的,都可以抒发出来。
阮籍的82首咏怀诗,不是作于一个时候,而是“因物因事,情动于衷而见于吟咏。内多忧时愤激之言,而出于隐喻象征,迂回吞吐,耐人寻味”。
前人的评价:
钟嵘《诗品》:“《咏怀》之作,可以陶性灵、发幽思。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会于风雅。”又说:“厥旨渊放,归趣难求”。指出阮籍的诗,言语字句所写的景物好像就在我们耳目之前一样,而它其中所蕴含的情意,其寄托像八荒一样的遥远,很难搞懂他的主旨是什么。
晋宋之交的诗人颜延年在他的《咏怀诗注》中说:“嗣宗身事乱朝,常恐罹
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
清代的陈沆在《阮籍诗笺(jiān)》的开头引用颜延年上面的那些话,接着说:“今案软公登临广武,啸傲苏门。远迹曹爽,洁身懿、师。其诗愤怀禅代,凭吊今古。盖仁人志士之发愤焉,岂直忧生之嗟而已哉。”陈沆说,阮籍的诗并不仅仅是颜延年所说的写人生的忧患艰难而已,而是仁人志士的作品,具有非常深远的含义。
三、夜中不能寐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表面意思是说,作者半夜睡不着,做起来弹琴而已。却蕴含着他内心的忧思烦乱,他那想要求得抒发,想要求得解脱、寄托的努力和挣扎都表现在其中了。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
帷:帐幔、帘幕。在这指窗帷。
鉴:照
天上的明月照在这薄薄的窗帷之上。然而,阮籍所写的明月照在窗帷之上,还蕴含着他此时此刻内心的一种触发,内心的一份感动与哀伤。因为月亮这个意向,会引发诗人一份寂寞、惆怅、哀伤的感情。(举头望明月。“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玉阶怨》)
清:凄清
衿:衣服的前衿,正当胸怀的所在。
这里是说这时又有凄清、寒冷的夜风直吹到我的衿怀之内。这种寒冷,不仅仅是身体所感受到的寒冷而已,而且是他内心之中一份寒冷的感受。
“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
鸿:是雁中最大的一种。这种鸟飞得很高,飞得很远。鸿雁是常常成群结伴地飞翔,或者排成“一”字,或者排成“人”字。而有时会有一只失群的孤雁,它孤独地一个人,所以是孤鸿。
这一句表面上写他耳朵听到的孤鸿的号叫,其实是他内心的孤鸿的感觉。他说我听到那孤鸿在悲鸣,在哀号,在什么地方哀号呢?在辽远的旷野之上。
朔:指北方。朔鸟,就是指北方的鸟。然而“朔”还有“寒冷”的意思。冬天的北风就是朔风,朔风就是寒风。在这里,与其把它讲成北方的鸟,不如把它讲作寒鸟,是写在寒冷的冷风之中的寒鸟在悲鸣,在啼叫。在什么地方呢?在北方的树林之中。北方的树林是指寒冷的树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我在这个地方走来走去,将要看见什么,能见到什么呢?明月、清风、孤鸿、朔鸟。但他说,他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明月、清风、孤鸿、朔鸟”都被阮籍一笔抹杀了吗?不是。阮籍所说的不是这些,这些明月、清风、孤鸿、朔鸟所代表的是绝望,是幻灭,是悲哀,是寒冷,是孤独,他要挣扎着离开它们,然而,除了它们以外,他再也找不到什么了,没有一件事物能够给他带来温暖和安慰。所以,他在徘徊与彷徨之中再也
寻觅不到任何一件事物了。
在魏晋如此危亡、衰乱之世,我能够希求、盼望些什么呢?所以“忧思独伤心”。他只有满怀忧愁、烦乱的一份情思,自己单独地伤心。而且,这一份伤心是无可告喻的。有谁能知道我的伤心,向谁倾诉我的伤心?
他身仕乱朝,常恐遭祸。他不敢把自己对时代的那一种黑暗、危亡的“愤怀禅代”的感觉向人诉说。只有“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了。
意象与抒情
四、嘉树下成蹊(xī)(其二)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
嘉树:是美好的树,凡是一切美好的树,都可以称它是嘉树。
《史记·李将军列传》:“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这两句的意思是说,有一些美好的树,树的下面就自然会走出路来的,这些树就是东园的桃树和李树。这两句比喻美好繁盛的时代。
秋风吹飞藿(hu?),零落从此始。
飞藿:“藿”是豆叶,即豆类的植物。“飞藿”是指零落的豆叶。——对比木本植物。
沈约解释这两句说:“风吹飞藿之时,盖桃李零落之日:华实既尽,柯叶又凋,无复一毫可悦。”
这两句是说,秋风吹在豆叶上,我们就感到万物零落从此就开始了。比喻凋零、衰败的时代。
前面四句,我讲的只是表面的意思。陈沆的《诗比兴笺》认为这四句诗是有一种比兴寓托的深意,陈沆说那是“司马懿尽录魏王公置于邺。嘉树零落,繁华憔悴,皆宗枝剪除之喻也”,意思是说这四句诗比喻曹魏的宗室之被司马氏所剪除。
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繁华:颜色美丽。
荆:一种落叶的灌木,它的茎是丛生的,大概有四五尺高,枝干很坚劲,古人常有人以荆木做手杖用。
堂:是一所房屋之中最中央的、最美好的、最高大的建筑。
杞:枸杞。
这两句是说,人世之间本来就是如此,一些盛衰兴亡的转变都是如此:一切繁华的事物都会有一个憔悴的结果和下场。而厅堂之上就会长满荆、杞。生——死;聚——散。
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舍:舍弃
之:代词,指零落、憔悴而长满荆杞的地方。
西山:用典。是伯夷、叔齐当年隐居的地方。伯夷、叔齐是商纣时代孤竹国国君墨胎初的两个儿子。周武王灭了商纣之后,他们“义不食周粟”,饿死在首阳山。《史记·伯夷列传》说伯夷、叔齐临死之前作了一首歌:
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微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吁(xū)嗟徂(cú)兮,命之衰矣!”
趾:山脚。
这两句是说,这样一个危亡、衰乱的时代,我要赶着我的马,鞭策着我的马,离开这个地方,到很远很远的西山去。
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
阮籍在魏晋之交的危乱之时,他有那种委曲求全地保全的悲哀和痛苦。有的时候,之之所以肯于委曲求全,还不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说自己果然就贪生畏死而就委曲求全了,有时不是的,而是为了对自己的亲属、家人的一份保护爱护之意,因为有的时候会因为自己而连累整个家族。
阮籍说,我有时想到我一身的安危都不能够自保,何况说我还要恋念、还要保护我的妻子儿女,我如何能够保全他们呢?像这样的危亡之世,有一天说不定就会有杀身之祸。
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
凝霜:凝结的寒霜。
被:遮盖
岁暮:一年最后的日子
已:毕,完
这两句说,那寒冷的严霜整个地把郊原四野的野草都覆盖的时候,有什么生物还能保全下去呢?一年就要过去了,那我只好说一切都完结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这里表现得非常绝望,同时,也表现了他在这个危亡、衰乱之时,那一份要苟且、委曲求全地求生的矛盾和悲哀。
其六 一日复一夕
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
每个人都是在白天黑夜的循环中度过的。在一天又一天的岁月累计中“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
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
逐渐衰老,这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因为阮籍“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所以他的人生体验是时时刻刻焦躁不安的。
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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