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梦里花开花落的天地作文
为何我做了如此多的梦,梦里花开花落,花谢花飞,可我却从来不曾梦见你?不是因为我不想你,而是我实在太想你。何时何地,我觉不到你冥冥的呼唤?何时何地,我感不到你真切的牵挂?我只需合上双眼,就能看到你的每一条河水,每一堵白墙,每一次嘴唇的张张合合。你是我的故乡,我的故园,我的故人。爷爷,你是我梦里花开花落的天地。
我不记得你是何时拄起了拐杖。可我记得淘气的我总是会抢你的拐杖,逃到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唉声叹气;我不记得你是何时再也握不稳筷子,可我记得少不更事的我总故意学你的模样;我不记得你是何时总会看着电视就睡着在摇椅上,可我记得我常常趁机把一堆玩具堆在你腿上,等着看你醒来时的迷茫。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明白为何你会这样苍老,为何你总不理会我的喊叫,为何你不能吃水果喝饮料——我学会了一个词:中风。
也许是因为来自少年人的同情,我开始包揽所有照料你的活计。我学会了用小小的手把你从床上拉起来,手疾眼快的用拐杖撑住你高大的`颤颤的身躯;我学会了,在吃饭时将你的饭拌上浓汤,将菜堆成小山;我学会寸步不离地看着你,一看见你垂下头想要睡去,就将你拉去园子里晒太阳。 尽管我知道你是听不见的,但我总是忍不住对你问个不休——你有时也会回答我,但答非所问吧罢了。
转眼七年的花开花落,父母为了生计将我带到北方。我那时是有多傻也不问一声你该怎么办,就这样没心没肺地走了。北方有着在江南难以见到的大雪,北方有着在江南难以见到的人人事事,北方新奇的一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一时将你抛在了脑后,可这一抛,就是四年。
那个夜晚,北风呼啸得像摩托车的马达,夜黑得有如搁置了许久的墨汁。姑妈的急电,像是对着我狠揍了一拳:你再次中风了。那些朝朝暮暮像一盘老旧的CD,在卡带了四年以后,终于又在我心中泛起了涟漪,不,是狂风巨浪。
一张车票,一声汽笛,我奔回了故乡。我是在养老院找到你的。奶奶说,你一看见窗外有女孩走过,就叫着我的小名,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定要出去追她:“屏屏在外面玩这么久啦,再不回来,坏人要抓去卖掉。”他们没有办法,因为怕你走丢了,只好送到养老院来,谁知你却又中了风。我跟着护士走上五楼,楼梯上锁着一道铁门,结结实实,流动的金属光泽刺痛着我的眼睛。我知道那是用来拦着“迷失的老人”的。我走进你的房间,我四处找你高大、苍老的身影,可是为什么,我只看见床上的被褥里,你佝偻着的躯干?这真的是你吗?我的爷爷,我记忆中那个高大的爷爷,他到哪里去啦?
护士将你的身子翻了过来,是你,我看见了你熟悉到陌生的、皱得像树皮一般的脸,你的目光浑浊而懵懂,像是初生的婴儿,只是少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你痴痴地看着我,你认不出我了吗?唉,岁月真的是最无情的东西,即使我能给你世上最好的抗皱霜,可我没法抹在你生命的澜漪上。可是为什么,你竟又留流下了泪水,一滴、两滴……“屏屏…屏屏…你回来了…”你的话语明明那么轻柔,却沉重到压得我禁不住扑倒在地,大放悲声:“爷爷!!!”这是来自心的呼唤,这是祖孙间生命的对话。
护士走过来:“小姑娘,你爷爷一领养老金就催我去买糖,说什么屏屏爱吃糖,异闻到糖味就会回来了,就不会在外贪玩了。喏,这一袋子,全是!”我直愣愣地看着那一袋糖,双腿发软。我惊讶于我是怎么跑出房间的,而且跑得那样快。我怕我的崩溃会吓到这位善良的护士——我如何禁得起那一袋子沉重的思念啊!
是的,爷爷,我回来了。贪玩的孙女回来了。我玩得实在是太久了。我早已忘了你爱吃的东西,可是两次中风的你,却仍然记得屏屏她爱吃糖……可我还是那个屏屏吗?我现在拉你起床再也不用使出吃奶的力气了,我现在再也不用仰头看着你高大的身躯了,可我也再也不会对着你喋喋不休了。你那个扶着你,缠着你,给你穿衣,跟你捣乱的小丫头一去不返了。你的屏屏是你尘封的记忆里的屏屏,我这不孝的、四年杳无音讯的孙女,怎么配得上她?
当时光有了加速度,我再也追不上你离去的脚步,只能看着那明天,一步一步地,拥抱了你。
爷爷,原来我的梦里一直都有你,你就是我梦里花开花落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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