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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经典作文欣赏:麦罢
六月六,看麦罢。晋南的风俗,这一天嫁出去的姑娘要带着女婿孩子回娘家,一来准备些精美食物,犒劳忙碌了一个麦收季的娘家人,二来一家人一起“尝新麦”,这是农耕文明里流传久远的朴素民俗。
从五月五端午(晋南人称为单五)开始,村里人已经连续忙碌了一个月,割麦,碾场,晒麦,夏种,锄草,追肥。进了六月,伏天里天气炎热,地里的活已不紧了,许久不走动的亲戚该这时也该走动走动了,六月六看麦罢这时恰好提供了机会。
这一天里,嫁出去的闺女不约而同回娘家,各村也比平常热闹了许多。许久不见的媳妇回到娘家村里,乡人遇到了都要热情地招呼一声“看麦罢”,声调是上升的,而闺女们也响亮地回答一句“看麦罢”,声调是下降的,透露出喜悦与自豪。这是个喜庆的节日,提醒着许久不回家的年轻人,要常回家看看老人。
晋南自古出产极筋道的麦子,关于麦子的故事数不胜数,关于六月六尝新麦的,最著名的有两个。一个是《春秋》里的悬疑惊悚段子,说的是春秋时期的晋景公,这个倒霉的家伙有一年夏天做了噩梦,醒来后就病了。他请了个巫医,巫医断定他吃不到新麦子了。晋景公不信,病恹恹拖到六月麦收,终于等到疱人用新麦做了饭端到面前,就在他杀了巫医解了恨之后,“将食,涨,如厕,陷而卒”。堂堂一个诸侯王,竟成为史书上第一个死在茅坑里的人!
另一个故事就是六月六看麦罢的由来,发生在晋景公的祖父晋文公时。晋国卿大夫狐偃仗着自己是文公的舅舅,以自己的蛮横和刚愎气死了亲家赵衰(音崔),赵衰的儿子赵盾满腔仇恨,一心要为父报仇。这一年晋国大旱(晋南地区到现在也时常闹旱灾),狐偃奉王命外出赈灾,与家人约好六月六回来过寿。赵盾得到消息,觉得机会来了,私下里准备在这一天刺杀狐偃。赵盾妻子狐氏女暗中探听到了消息,急忙找到狐偃报告。此时的狐偃经历了赈灾,了解到民间疾苦,已经对自己曾经的蛮横跋扈有了悔意,他心里并不怪罪赵盾。到了六月六这天,狐偃诚恳向赵盾认错,两家坦诚相待,终于和好如初。打这一年起,每年六月六狐偃都要派人把女儿女婿接回娘家,朝野上下,传为美谈。百姓们听说后,纷纷效仿,久而久之,就有了六月六看麦罢,请姑姑(即姑娘)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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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麦罢的吃食,要比平日里讲究,闺女回娘家要带油饼、油糕、角子饼,新嫁的闺女第一次看麦罢还要带酒、肉、香烟、点心、布料等。
油饼晋南称为油卷,和面时加入干花椒叶,炸好后宣软筋道,又有浓郁的椒香,让人食欲大振。三晋各地都有油糕,晋中晋北多用软米面、胡麻油,晋南独用白面、菜籽油。白面徐徐倒入滚水中,用筷子慢慢搅拌和开,趁热再加入少许白面,揉成面团,略醒发,擀皮,包白糖,拍成飞碟状,入七成热油锅,小火炸至两面金黄即可。烫面油糕软糯香甜,尤其受童叟的欢迎。
角子饼要用当年的新麦,烙好后全家人分而食之。麦子产地的乡民们都知道,新麦并不如陈麦好吃,麦子如酒,需要放两年酝酿酝酿才更有味道。尝新麦的意义不在于吃本身,而更看重是特殊的仪式感,这代表了娘家的一家人团团圆圆,一年中所有的隔阂与不愉快全部都化解了。年迈的父母们至此终于又吃上了新一年收获的粮食,象征着这一年他们始终能健健康康。尝新麦,也是在为老人祝寿。
娘家人款待闺女女婿,除了炒凉粉、凉拌黄瓜、咸鸡蛋、绿豆汤等消暑食物外,还要有饺子、擀面条、烙饼等。伏天里人们普遍胃口不太好,需要巧媳妇变着花样地做好吃的,“头伏饺子二伏面,三伏烙饼摊鸡蛋”。夏天是各种瓜果集中上市的季节,这是平常百姓们享福的日子,杏儿刚刚下去,桃子、西瓜、甜瓜、李子、苹果的叫卖声已响彻各村上空。
等到下午天气凉爽,闺女女婿带着小外孙告辞回家的时候,两方免不了叮咛嘱咐一遍又一遍告辞了一回又一回,姥姥姥爷把外孙抱了又抱,闺女再三交代老人们保重身体,旁边的女婿已经在路口准备好车子等着踏上归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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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当然不会空着手回去,除了娘家的两个大南瓜、一把青辣椒之外,按照习俗还要有开口馒头——海碗大小的馒头,从中间切开加上碎肉,上面压上一颗大红枣,预示着闺女一家来年会“添丁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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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黄了,农人忙了,忙碌的麦收季过后,是热烈的暑期,看麦罢年年有,而我记忆里熟悉的乡民却在一年年老去。
小时候跟爸妈回姥姥家,还是驾着驴车或骑着自行车的年代。姥姥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母亲兄妹五个,姥爷外孙外孙女众多,却对每一个都特别亲。记忆里姥姥家有大片的菜地,于是我们几个孩子便常常挤在地头的瓜棚里,用毛毛草逗睡着的姥爷,或是在水流湍急的水渠中放入一支鞋子,然后追着水渠去涝鞋。玩累回家,领了各自爸妈的打骂之后,孩子们很快便又投入到争抢美食的战斗中了。
而今,姥爷去世已二十多年了,众多表兄弟姐妹们也多年没聚在一起过了。
想起看麦罢,总会想起我的一个老姑(晋南称爷爷的姐妹为老姑,这个表姑是爷爷的表妹)。虽同在一村,我也只是在五六岁时由母亲曾带着去过一次。青砖砌成的大门进去,迎面是高大碧绿的核桃树,院子中央有核桃树、杏树。北面一排正房,房前开着鲜艳的指甲花。东面两间偏房,偏房墙上有不同颜色的碎石子拼成的几何图案,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建筑。靠着南墙有一排芝麻杆,一只高大的公鸡在芝麻杆前骄傲地踱着步。
老姑和老姑父对孩子极为和蔼,吃饭时频频为我们夹菜,还让我用筷子沾了酒舔一舔。那是我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那种窜到肺里的辛辣刺激感,让我至今对酒也没有一点好感。
老姑是北方农村淳朴善良的老母亲的典型代表,如今已八十以上高龄。多年以前,她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个表舅心窄,有一年因为栽红薯太稠了,老姑父说了他几句,便上吊自杀了),失去了一个女婿(车祸),前几年又失去了一个外孙女(车祸,外孙女婿也在同一起车祸中去世),另一个外孙女婚姻失败(遇人不淑)。如今她老人家仍然乐观开朗,精神矍铄。对人真诚,心里依然如泉水一样清澈,从未有过任何阴暗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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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麦罢之后,再过十天半月,便是各地赶庙会的日子,到那时“姥姥家,唱大戏”,各家又会忙着“接姑娘,请女婿”。看麦罢既是对夏收夏种的总结,又是暑期庙会的预演。
日子一天天过去,入了中伏,红薯藤蔓堆积出墨绿的的田地,南瓜在墙角柴草堆上开出明艳的雌花,夏蝉伏在高大的杨树上声嘶力竭欢唱着夏天。午后天际的白云如棉花团般冉冉升起,乡人睡足了午觉,吃罢了后晌饭,便抓起锄头顶着草帽纷纷下地了。
芝麻已开出一节节的白话,玉米也长到了齐人高,盛夏来了!
作者简介
张小三
原名胡新会,山西绛县牛庄村人,语文报社编辑。
【本文作者:张小三。(公众号:语文报杯作文大赛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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